2011年1月8日 星期六

馮美基:講到尾,就是際遇好

2010年6月25日

焦點人物

楊天帥

馮美基:講到尾,就是際遇好
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馮美基(May)曾任職電視台高層。八年前退休,與老公環遊世界。去年推出的烹飪書,成為商務非文學類最暢銷書二十大。剛開業的餅店「一口曲奇」(May's Cookies),人流如鯽。

「還有什麼想做的事嗎?」我問。

「打牌!打好多好多圈,哈哈!」她答道。安閒自在的人生典範。

讓我代香港女性高呼:「點解唔係我!」

「我際遇好嘛!」May姐說。

且看是否單憑一句「際遇」就足以總結May姐的一切。



周圍遇貴人

May 姐與前同事Elaine開的「一口曲奇」坐落於灣仔進教圍。「鄰舍個個好似活在『七十二家房客』的年代,會互相幫助,好得不得了!」她說。「有一日我和 Elaine在廠房忙着,店舖關了閘,恰巧有人送貨,鄰店老闆竟代為簽收。通常人們不肯這樣做嘛,怕萬一貨物有缺欠或損壞要負責任。」

「一 口曲奇」舖面及產品一律以粉橙色為主調,室內設計感覺溫馨但新潮。「起初我喜歡包裝絲帶的粉橙色,但因為鐵罐質地不同,顏色也有差異。我逐款顏色試,試了 幾十次才肯收貨。好在designer夠nice,一句怨言都沒有!」除了任勞任怨的設計師外,為May姐出力的人,多不勝數。有人就「一口曲奇」網站給 予意見,有人替她安排舖面裝修,媒體中的老友給她宣傳機會……「周圍都遇到貴人,真好呀,哈哈!」May姐笑道。

May姐在娛樂圈打滾多年,凡事親力親為,甚至搬凳等粗重工作她都會自己參與。「負責任」和「不計較」,是May姐的處世格言。對她來說,這兩句話世界通行,便是在品流複雜的娛樂圈也不例外。

行行人事均複雜

「人人都說娛樂圈複雜,其實哪個行業不是如此?你又估你個行業不複雜嗎?一樣是你『跣』我,我『跣』你。但有無好人?肯定有,對工作、對人有誠意的,大有人在。你要睇自己夠不夠運遇到,遇到的話又有沒有好好珍惜。」

一次May姐去TVB工作,與曾麗珍飲咖啡。May姐說,大家都肯幫我,真好。曾麗珍說:「不,這完全是你自己儲到的。」

退休前,May姐一共做過五份工。一律是工搵她,沒有她搵工。她曾經離過婚,但十數年後又結識了現任丈夫,展開一段「黃昏戀」,得以有個伴兒。「講到尾,就是際遇好!Life treats me very well!」

訪問那天,我喉嚨痛。喝May姐的獨門秘方香茅水,清涼得沁人心脾。一杯飲盡,Elaine問我要不要多一杯。我正思忖添飲是否臉皮太厚,May姐已搶道:「要!咩唔要呀!」

記 得有個小故事,說有人在過隧道收費站時,一時興之所至,為下架車交了隧道費;下架車的司機忽然得以免費過海,心裏很高興,於是在回家前給正在鬥氣的老婆買 了一束玫瑰;老婆因夫妻和解,心情大好,上班時充滿幹勁,替老闆解決了一條棘手難題;老闆放下心頭大石,躊躇滿志,決意給新客戶打個難得的折扣,建立關 係。那個新客戶,正是當初「戇居居」交雙倍隧費的人。

道理本身其實好簡單,只是不明白的人把它想得太複雜。

楊天帥|焦點人物

gyeung@hkej.com

毛豆 龍友 藝術家

2010年6月24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毛豆 龍友 藝術家


茲獻此文給一眾龍友、影師、攝影師、糖水達人、模、私影女、毛豆,以及所有自問搞不清上述名詞含義的人。

最近香港頻頻傳出「私影」出事,灌醉後非禮、拍裸照等案件層出不窮。「東張西望」中Betrys關於一夜情「見到吳彥祖對眼會變心形」的言論亦惹來猛烈抨擊。不過,外行人對「私影」的認識又有多少?「東張西望」節目主持人解釋說,「私影」即「龍友」的模特兒,這說法其實就已經頗值得商榷。

我們試以「拍攝者」和「被攝者」的角度理解「私影」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

拍攝者:私影是攝影路上的驛站
首先解說何謂私影。

私影,即私人影相,基本做法是一個或多個拍攝者與一個或多個女孩(通稱私影Model)約會拍照。邀請方不一定是拍攝者,由模特兒主動要求為其私影的情況亦甚普遍。

坊間最常見的誤解是,私影Model的衣着一定要性感,而事實不然。此外,逾半私影Model又稱Free Model,即不會收費。大多數的私影活動中,整個拍攝過程既無色情亦無錢銀交易,本質極純粹。

龍友不同攝影師



至於自稱攝影師的拍攝者,通常被稱為「龍友」或者「影師」。這兩個名詞意思並不相同。有十年私影及攝影經驗的Kenchi Yeung如此定義:「龍友只享受影女像的過程,對攝影本身並無很大要求。在旺角街頭常可見到一大班人圍住一個Promotion Girl,『喂!Jenice,望面啦!』那些便是龍友了。」

「由於環境所限,通常龍友對技術要求較低。」Kenchi說。「地點一樣,女孩的外貌、化妝、動作又一樣。無法依自己心意要求女孩擺Pose,各人拍出來的照片便大同小異。」

與龍友不同的是,由於影師們在網絡討論區中有潛在競爭,他們要求自己的作品必須獨一無二。「今日你發表一輯靚相,我回覆讚好,下星期我便出一輯更好的。」

雖然龍友也會邀請女孩私影,但多數仍為三五成群的團體活動,拍攝方法與追求獨特的影師有所不同。反過來,影師在街頭影Promotion Girl的情況則少之又少,「就算他們想影,都會寧可自己另外約」。

「真正的影師會在拍攝日前做許多準備。如設計主題、考慮化妝、服裝配搭、拍攝方法等,頗像一個專業攝影師要做的工作。」Kenchi說。「龍友約私影則很簡單,不過是隨便一個公園、海灘,追着女孩到處拍。」

Kenchi認為,無論龍友抑或影師,拍攝水準又與真正專業的「攝影師」相去甚遠。「我覺得,攝影師要跟客交待,什麼都要能夠拍得好,而不只是『糖水達人』。」

再來一個命名術語。「糖水相」即以典型拍攝方法拍出女孩甜絲絲的模樣。至於「糖水達人」,其意不表自明。

「糖水達人煲糖水就可能煲得好飲。煲湯哩,要講配搭,就不行啦。」

雖然如前所述,龍友的創作空間有限,對作品質素亦不大在乎,但這並不代表他們的裝備最差。實際上,他們有時甚至比攝影記者還要講究。

「其實很多龍友與Promotion Girl本來就認識。Promotion Girl為宣傳自己,提高人氣,會用MSN給龍友發布自己的工作動向。」Kenchi說。「有次我替客做Job,拍宣傳活動。早到了工作地點,見還未開始,就去飲杯茶。返來後竟見到一眾龍友已經『霸晒位』。在最前的幾個攝影記者,只用一燈一鏡。龍友們的裝備卻甚誇張,一支單腳架把相機架得高高的,Mount 支小白IS(佳能的高級遠攝鏡),駁Sync Chord(同步線)、遙控快門,甚至用到LCD,看相機在半空中拍下的影像。」

「坦白講,如此大陣仗的裝備,只有在奧斯卡頒獎禮中才會用上。」

回歸攝影本身價值



別以為私影是潮流新玩意,其實早於十年前已出現。那時的私影,多由「影會」做中介人,邀請Model讓龍友拍攝。

至於流行本地,則是最近四五年的事。關鍵原因在於互聯網的流行,讓女孩可以跳過中介人,在討論區為自己貼廣告。同時期,單鏡反光相機愈發普及,普通市民亦有足夠經濟能力負擔入門級機種。加上模熱潮興起,故私影才恍如新玩意般走入主流社會。

由於多數私影Model仍是學生,暑假成為她們傾巢而出的高峰期。Kenchi說,不少拍攝者過於沉迷私影,逢星期六、日邀約拍攝,星期一至五下班後做圖片處理,完全忽略了家庭生活。

「其實無論影師、龍友還是私影Model,大多都在玩過兩三年後就會停止。」

「有些龍友,幾乎每個大event都會出現。但下年哩,他不再玩了,換了另一人。個個拍過一段時間,停下來反思,就自然會改變。」「坦白說,一個穿比堅尼的女孩,在海邊潑水,完全不難拍。打個side light,有心做的話,誰都能做到。重複得太多次後,就不會再有那種衝動。」

「當你幾年後重看舊照片,如果拍的是親人、朋友,一定會覺得回味。但私影哩, Dada也好,Nana也好,完全沒有特別。Skill又普通,Pose又老套,連一幅隨便拍的家庭晚飯照也比私影耐看。」

「到那時候,你才醒覺自己拍得最多的,便是女像。Snapshot(抓拍)、風景、家庭生活一律欠奉。可能你會記得以前與私影Model合作得好好,那又怎樣?可能曾經有好多人在討論區上稱讚你的作品,但其實那不過是因為模特兒漂亮,穿得性感而已。誰是攝影師?根本無人記得。」

「攝影本身的意義是留住美麗一刻,以個人心態去表現這個世界。」Kenchi說。「當你愈明白攝影的本質,按快門的次數就自然會愈少。」

「其實大家只不過好像一個轆,滾過了私影這塊地,便又繼續前行。」

被攝者:愛拍照不是一種罪


正如龍友自稱攝影師,私影Model也多稱自己為Model、業餘Model或者毛豆(取Model諧音而來),但Jenny Kwong卻有另一套看法。

私影女不同毛豆



「我不覺得自己是Model,更不會說自己是模。中女啦,怎麼可能是模!」二十五歲的她說。

Jenny 認為,她與Model的最大分別,在於Model的性質是工作,而她拍照只為興趣。「我只會把自己歸類為喜歡拍照的女孩,而不是Model。」

不為自己冠上Model稱號,因為Jenny認為Model高人一等,「鼻都高啲」。她不願被朋友視為貪慕虛榮。「我不過愛拍照罷了。最多也就有點貪小便宜,想免費有相收。」

「現在就算一些所謂的Model,如Donut,老實講真有點『九唔搭八』。」她說。「彷彿就只為『事業線』(俗語,乳溝之意)而拍照。如果真的只要有『事業線』就可以做Model,那用不着香港人,日本多得是!」

「有些女孩子,或許本身不漂亮,但拍出的照片卻甚好看。好似American Next Top Model的參加者,不只懂得行天橋,舉手投足都有Model氣質。她們才算是真Model。」

「不過,其實私影界個個都會說自己是Model,或許就只有我會奇怪地否認吧!」

趁青春留倩影



Jenny與另一位私影Model Coco喜歡拍照的心態一樣──好趁青春留倩影。當然,說到年華老去,這兩個女孩連邊都沒沾。可比起一眾持兒童身份證的模,也確是大姐姐了。

Coco也說,現在不拍私影,將來也就不會再有機會,所以她玩私影甚為「功利主義」,以試盡各種風格為目標。「濃妝啦,Studio啦,女人味啦,模仿台灣MV風格啦……通常試過一次的,就不會再拍。」

「將來年紀大了,一定要養Daddy和Mummy,或許不再有時間玩這些免費玩意。」雖然Coco也有想過把照片寄到Model公司自薦當全職模特兒,但她說暫時拍照只為滿足自己,並不特別希望透過做Model賺大錢。

「收相的時候有收成的滿足,拍攝的過程也很開心。我享受與影師的互動與傾談。私影是一種共同創作,感覺就像小時候與同學做Project。」

Jenny不認同龍友喜歡影美女一定與色情心理有關。「他們多是因為覺得漂亮而拍罷。女孩子都會啦,行街時見到有趣的東西、漂亮的風景,用手機拍照留念。」

「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私影風化案),多是因為女孩本身的心態問題。」她續說。「就如偽星探公司,說是請女孩面試,卻要她們自掏腰包拍照。其實一說到要收錢,就應該知道是個騙局啦。」

她質疑私影風化案中的受害者「究竟是想拍照還是發明星夢」:「有些女孩只想透過私影出名。她們平時看見媒體報道,哪個女星跟哪個富豪飯局上位等等,或許真有個念頭,以為只要照做就會成名。」

「強姦這回事,坦白說要不是女孩首先決定相信犯人,犯人就不會有機會。這種事是互動的,並非單方面可以做到。」

道德風向轉變

Kenchi 曾賭氣拍過兩輯照片。一輯Model相貌平平,但攝影技巧講究;另一輯Model樣子甜、穿得少,但影法毫無新意。兩輯照片放在網上,讀者諸君準能猜到,後者的Click Rate要比前者高得多。

坦白說,我也會被「少布」那一輯吸引。

「你看,原來大家真的不在乎攝影師是否影得好。少布就得!於是有好多影師,自己本身不『鹹濕』,但為了照片多人睇,博Eye Catching,惟有照顧公眾口味,拍性感的。反正其實社會可接受的尺度已經愈來愈低,停車場模擬強姦、模擬床戲、三點盡露的私影,我都見過。」

首先改變的是社會風氣,而非個人心態。龍友也好,模也好,都是今日香港社會的產物。如果說有什麼問題,那問題絕對在於社會,而非個人。

最後代私影Model講兩句心聲。

道學之士說:「不要玩私影啦,玩跳舞、玩舞台劇,既可滿足表演欲,亦可重新建立自我價值。」

為什麼我的表演欲,一定要用你的方法滿足?我的自我價值,又為什麼要被你重新建立?

教自學

2010年6月22日

新視野

楊天帥

教自學
家都是/曾是學生,不如坦白一點說話,扮勤力就免了吧。我們是為考試而讀書;我們都討厭看教科書;我們都覺得在課堂裏教的理論,晦澀難懂,除了將來做研究或者做老師之外,並無多大用處。

英國詩人威斯坦.休.奧登正道出我的心聲:「在人家美夢中嘮叨的人,是為教授。」上課打呵欠,乃人類的天性。天性無法泯滅,教師要做的,便是讓學生與學習化敵為友。其中一條良策是,引導學生自主學習。



香港城市大學市場營銷學系特任講師譚桂常的錦囊妙計名為「積極學習計劃」。遊戲玩法是這樣的:學生可以自選方法吸收知識:看期刊、調查報告、報章甚至電視節目、雜誌、廣告,然後撰文交代內容,作出評論,分析自己從中學到什麼。文章會由譚桂常逐一批改評分。

現就讀該學系三年級的魏玉琼是此遊戲的贏家之一。獲「積極學習大獎」的她在一學年內完成五十二篇文章。「我喜歡看《飛黃騰達》(The Apprentice,為一『真人騷』電視節目),當中我可以學到多方面的策略與技巧。此外,我還會看Euromonitor的市場統計與研究報告等。」魏玉琼道。

「不過我很是揀飲擇食,只會挑自己有興趣的題目。例如啤酒的零售額上升意味着什麼呀,GUCCI如何逆市求生呀,POLO怎樣自金融海嘯中突圍而出呀,等等。銀行與金融業的資訊則幾乎不看,哈哈。」

紅蘿蔔與狼狗推動自學



「這世界的一切動力來源不外乎紅蘿蔔與狼狗。」譚桂常說。「紅蘿蔔用來引誘,狼狗用來強迫。」

譚桂常任教市場營銷學系三年級的學科名為「高級市場營銷實戰工作坊」。所有該學科的學生在「積極學習計劃」中都要達到一定累積分數,高於此分數者,科目總成績按比例上調最高15%。此外,表現突出的參加者亦可得到榮譽銜頭,如「Acive Learner」、「Outstanding Active Learner」等。說到最大的「紅蘿蔔」,當然非獎學金莫屬,首十名得分最高的同學均獲獎賞。「除了實質獎勵外,他們更可把獎學金寫在CV上,讓自己看來『威啲』。」譚桂常笑道。

倘累積分數不夠又怎樣?成績一樣會調整,只是這次是倒扣,最高亦為15%。學生可在網上追蹤自己成績的走勢,儼如看恒生指數,一升一跌令人膽戰心驚。而更「絕」的是,質素欠佳的功課會取得「負分」。換句話說,學生不能隨便亂寫一氣,湊合了事。「開學之初已經講明規矩,學生不做要自己負責。」譚桂常道。

當然,老土也要說一句,如此煞費苦心經營,譚桂常無非是為學生好:「參加過此計劃,學生的視野必定會更廣。寫作技能、表達技巧等亦會因而有所提升。」收到學生提交的文章後,譚桂常除親自批改內容,更會交英文教師修改文法。

在「積極學習計劃」中,各種學習材料都有一個底分。材料內容愈深刻出色,底分便愈高。「這設計可鼓勵學生多接觸具深度的報章雜誌。」

老師轉型做顧問



「Y世代的其中一大弱項是缺乏批評事物的能力。儘管他們看上去似乎很有意見,但其實那些意見是別人的。」譚桂常道。「因此我要學生在撰文時必須加入個人看法。」

譚桂常認為,傳統的教學法已難在今時今日發揮作用。「上課講書,用心聽的不多;期終考試,考完又不會記得。」他說。「通常Y世代的人都是這樣:喜歡的事就做得很投入,不喜歡的就左閃右避,拖到最後一刻。所以我們(老師)得找出學生喜歡的學習途徑才行。」

能夠推動學生自主學習,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我知道,以自學為由拒絕聽書的亦大有人在,例如我。

「自學成功與否的一大關鍵,在於有無高人指點。」譚桂常一語道破我失敗的因由。「純粹自己學習也並非不行,只是花的時間肯定長得多。無論選擇學習方法,還是寫文章,都需要有人給予意見。要不是有英文老師批改文章,學生就算寫上一百篇,怕也不會進步。」

「我們做老師的責任是為學生提供自主學習的系統,搜羅好文章、好雜誌,叫他們多讀《信報》(他覺得《信報》值得一讀),甚至教學生分析《信報》哪些文章是『必讀』……」

譚桂常認為,今天的老師最大職責並非教書,而是擔當顧問角色,協助學生取得成就。「我們要為學生製作『成功的土壤』。」

「大學常被批評為象牙塔的原因,正在學生不懂運用所學到的理論。理論本是經長年累月的學術考證所得,大有實用價值,只是學生沒有使用機會,因而不見其利罷了。因此,課堂要教理論,教過後更要給學生應用的環境,讓他們利用所學解決問題。」

鄧國騫:雙年展未必每次都好睇

2010年6月18日

焦點人物

楊天帥

鄧國騫:雙年展未必每次都好睇


鄧國騫,混合媒體藝術工作者,1983年生於香港,2002年開始使用電郵,2003年發現網絡上原來有搜尋器。

「當時好驚訝原來有搜尋器這樣的一個世界。」他說。「可能這與我住圍村有關,對我來說這是名副其實的資訊大爆炸。」

從個人經驗出發的藝術總有特別的感染力。或許正因如此,其雕刻作品《木目島相簿》使他成為今屆香港當代藝術雙年獎得主之一。

來自網上靈感

「互聯網把我們帶到同一個地方。我們在那裏搜集資訊,分享私事。」鄧國騫說。「我們太習慣在網上找資料,以至當我們找『車』的圖片時,甚至會忘記 『車』確實曾在某一時空存在過。」他認為,網上的相片沒有國籍。其當中的一景一物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鄧國騫把那個世界稱之為木目島──「相」島之意。

鄧國騫在Google圖片搜尋器輸入百多個關鍵詞,諸如樹、海、車、河等,下載它們的圖片,印成3R相,張貼於玻璃板上,進行雕刻。為了令作品更能 反映木目島的「真實」面貌,他並無在圖片的選材上作任何刻意選擇。「這本相簿把不同地方集結於一處,讓觀眾覺得好像去過一個叫『互聯網』的地方旅行一 樣。」

「其實我起初以為《一水西城》得獎機會較大,豈料出來卻是《木目島相簿》,哈哈。」鄧國騫笑道。《一水西城》系列是鄧國騫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概念是以多個酒樽的招紙連玻璃拼湊成一幅幅自然畫。

雖然鄧國騫是得獎者,但他亦坦言雙年獎的評審機制值得商榷。首先,主辦機構把作品分成中國書畫/篆刻媒介以及西方媒介兩類,他就難以苟同,認為現代藝術品難以如此二分。

「此外,要求所有評判均能對所有媒體給予專業評論,也很困難。」鄧國騫道。《一水西城》之所以沒有得獎,他認為與其裝置藝術性質不無關係。「主辦機 構規定裝置藝術不得把實物帶予評審,故我只能把它的照片介紹給評判們。只看圖片,一定無可避免會錯過許多細節……作品大小或許亦有關係,印象中歷屆得獎作 品皆體積較小。」

「其實,為藝術品搞比賽並不容易處理,所以外國不少雙年展均以展覽性質居多。不過,比賽亦有其好處。它能給予新晉藝術工作者更多參加機會。展覽則無法不以著名藝術家為着眼點。」

圍村仔性格



「當然,這樣也令得雙年展未必每次都好睇。」鄧國騫說道。藝術館現正展出雙年獎的得獎作品,他的《木目島相簿》也在其中。我還是第一次見有藝術工作者說自己有份的展覽「未必好睇」。不論藝術風格與人格,鄧國騫皆無矯揉造作之處。或許這就是「圍村仔」的特色吧。

以工具理性角度而言,獲雙年獎後,鄧國騫創作的機會確是增加了。「畫廊願意冒風險為我搞個展,或許亦與獲獎不無關係。」他說。

「最少,可以肯定的是,自那次之後,任何宣傳品都會加入我曾得雙年獎的一句。」

楊天帥|焦點人物

gyeung@hkej.com

勤力是最寂寞 最是痛苦

2010年6月17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勤力是最寂寞 最是痛苦


「近排點呀。」

「返工好忙呀!勁多嘢做。」

「哎,我都好忙呀。」不稔熟的人話匣兒一般如此打開,然後是各訴各苦,鬥忙。

「『百行業為先,萬惡懶為首』。沒有職業的懶人,簡直是社會上的蛀米蟲,簡直是『掠奪別人勤勞結果』的盜賊。」梁啟超有云。誰都不願做賊。於是,港人便一個勁兒鬥:鬥勤力、鬥快、鬥叻、鬥早死─好像富士康的亡靈。


有 調查發現,香港超過四成打工仔每周工作逾五十小時,一成更達七十小時以上。「屋企與酒店無分別!」打工仔道。七十小時其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實習醫生 Jason每星期工作九十一點五個小時,設若每周工作六天,平均每天工作十五點二五個小時。為方便醫生工作,醫院特別為員工安排宿舍,確實「體貼民情」。

「平 日上班時間為朝七點半晚六。如要On Call(即夜班)則要到翌日六時才下班。」他解釋道。我屈指一算,即要連續工作二十二點五個小時;Jason搖頭說,不對,是下午六時,即連續工作三十 四點五個小時,他續道,一星期通常有三天Call。這星期他「行大運」,星期六Call,星期日上午九時便下班,因為星期日是假期。星期日晴朗的一個早 晨,當人們在晨運、飲早茶,或者星期六睇完波宿醉未醒之際,醫生拖着疲憊的身軀下班,嘆他的十點五個小時假期,並準備在星期一七時半繼續打拼。

不 人道?誰不人道,醫院?醫生或許被逼OT,但非被逼OT的打工仔情況也好不到哪裏。保險從業員Karen星期一至五上午九時上班,「無放工時間呀,一般來 說夜晚十時回家。」她星期六平均工作半天,一周工作時間亦有六十五小時。世界標準是每周工作四十至四十四小時。保險經紀屬自僱性質,是多勞多得的行業,超 時一半,乃個人選擇。

早知不做醫生

長工時大大影響打工仔日常生活。超過六成人表示工作時間過長,導致「睡眠不 足」,近五成表示「多了病痛」,一成以上人稱「減少房事」或「性生活享受程度減少」。「現在有很多醫生都已經不再有行醫的理想,而純粹想揀一門相對較不辛 苦的專科,讓自己既有工作又有生活。」Jason坦言。「某些不用Call或得很少Call的專科,便成為醫生的『搶手貨』。」「上班時間過長亦會影響工 作質素。不夠精神,整天都很累、很睏。思考速度慢,走也走得慢。心情差,對病人的態度也不好,有時會很冷漠。」

提倡工作與生活平衡的「職業 新文化運動」召集人彭兆威認為,富士康事件是一個好例子,說明「勞工維權」不再止於爭取薪酬。「富士康出事前薪酬已比一般公司高20%,福利也足夠。但在 如此條件下也發生慘劇,就足以證明一個能提供正能量的企業文化是多麼重要。」這點Jason也同意。人所共知,醫生薪酬可觀,但Jason還是認為如果可 以「返轉頭」,他會認真考慮其他行業。「雖然早知醫生辛苦,但卻不知辛苦到這種程度。」

「我想世上一定存在比醫生更好更安逸的工作的。」他說。

打造生命力員工

由 香港文職及專業人員總會和香港公共事業工會聯合會發起的「職業新文化運動」(下稱「運動」),剛於本月六日啟動。該運動旨在喚醒僱主及企業關注僱員過勞問 題,並以知識、健康、財富、人際關係和社區貢獻為五大核心價值。運動除關注長工時問題外,亦積極推廣健康工作文化。彭兆威說:「此運動並非一份勞資協議合 約,而是一個職場上的文化運動。」啟動禮當日,二十多間機構簽署「職業新文化運動」約章,承諾正視員工過勞的問題。彭兆威稱,約章並無法律效力,亦不會作 任何監管。

「我們並不只建議讓打工仔早下班去做Gym,更關心職場上的健康問題。如燈光是否充足?使用電腦期間是否有休息?香港人需要在掙 錢之餘同時顧及健康。」彭兆威續道︰「又如人際關係,並非單指放工後與朋友及家人相處,同事間的關係亦要處理得好。記得農曆年有員工造了一個好漂亮的福字 曲奇,送給每位同事一份。我覺得好開心,因為在職場上好多年沒有這樣的事了,到現在我還把曲奇留著。多做一點事,關係的建立就已經會有很大進步。」彭兆威 認為,員工要先了解平衡五大核心價值的重要,然後企業再加以配合,如提供學習空間予員工進修。「不要一知道同事報讀夜校便警告他,說隨時須要加班。」

「如果企業只把員工當做一顆冷冰冰的螺絲,無生命、無知識增長,只停留在新入職的水平,這無論對員工和企業本身都無好處。」彭兆威說。

自願做牛做馬

奧斯特洛夫斯基名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主角保爾因日夜奔波工作,舊患復發,導致癱瘓,後來更雙目失明,但他仍固執地堅持工作,對他來說,最害怕的是「掉隊」,最可怖的是領傷殘撫恤金。這種「工作狂」在今時今日的香港,比比皆是。

彭 兆威認為,打工仔超時工作,屬自發行為居多,非老闆所逼。當作為打工仔的讀者諸君被指「自己攞嚟賤」,或會氣得七竅生煙。不幸地,Jason與Karen 的話均成證據。醫生工作時間雖長得令人咋舌,但Jason透露仍有不少實習醫生在非工作時間隨高級醫生巡房、做手術──既為學習,也為「露面」。「雖然上 班時間已經很長,但表現自己還是很重要的。」他說。「人總要為自己打算。」

Karen則坦言,她選擇投身保險業正因為希望「努力追時間」。「普通一份文職,無論日做夜做也是得一樣人工,但保險則不同,我可以做得更多。可能因為我人較好勝,我總想比同年齡的人、甚至比早我入職的人更出色。」

「那麼同事之間會鬥勤力吧?」我問。

「鬥勤力……鬥勤力是一件好事呀!」她答。

* * *



我跟彭兆威說,個人絕對支持「職業新文化運動」,回公司後會叫老闆讓我寫少幾份稿。

彭兆威大搖其頭:「我不贊成去ask。『職業新文化運動』的其中一個核心價值,就是先付出,後回報。我們相信givers gain。不要先要求別人付出,而應該先考慮自己能力範圍內可以做些什麼。」

「我 們要先做好自己本分,再花心思去取得工作與生活的平衡。例如,你出去採訪,是否可以早一個站下車,多走一段路?或者,可否在前往訪問途中,給同事打個電 話,關心一下他?只要花點心機,做好少少,生命就可以好豐富。當你這樣做,同事會感動,老闆會感動,社會就會慢慢改變……」

「運動是一種文化概念,要從打工仔開始。如果打工仔也不認同,甚至覺得無可能,改變就會不發生。」

中 原地產行政總裁施永青曾就為立法限定最高工時問題撰文寫道:「世界發展並不平衡,地區與地區之間仍存在激烈競爭。你不努力,別人努力,結果別人就會比你進 步,比你成功,可以過比你更好的生活。」又道:「除非全世界一起設立最高工時,否則香港不宜自縛手腳。」說到底,還是擺脫不了「鬥」的宿命

且看「職業新文化運動」是否能令這個愈轉愈快的巨輪減速罷。

社會問題治本方案


去年十二月,立法會議員陳健波就「促請政府推動工作與生活平衡的新職業文化運動」提出動議。此動議令譚偉豪議員有感而發,於《文匯報》上撰寫《工作與生活平衡的新職業文化》一文。彭兆威讀到此文章,從而生出發起「職業新文化運動」之念頭。

作為源頭的動議議案,建議政府執行四項措施:

(一) 成立專責小組,度身制訂一套工作與生活平衡的新職業文化政策;

(二) 由政府牽頭推行工作與生活平衡的新職業文化,成立特別基金;

(三) 鼓勵企業推出政策,以配合員工在工作與生活平衡方面的需要;

(四) 鼓勵企業推出彈性假期政策。

陳健波表示,今時不同往日,貧富懸殊日益嚴重,青少年的職場路也愈發難走。「我中學畢業時實在幸運。經濟穩步上升,加上移民潮,升職速度很快。現在沒有這回事了。」

「香港人總一味想着『升級』,其實也應關心向橫發展。人不向上內心亦一樣可以快樂,『新職業文化運動』可避免升職機會減少所產生的不滿。」

「回想以前我也做得很搏命,做到連小孩子兩歲前的事都不大記得。」

陳健波亦認為,工作過度忙碌正是許多社會問題的因由。「工作令人少了陪伴家人的時間,令家庭關係變差,社會問題應運而生。推行這種職業新文化,屬治本做法,政府有責任積極支持。」


楊天帥|城市專題

gyeung@hkej.com

考察正面中國

2010年6月15日

新視野

楊天帥

考察正面中國


「1996年,我帶一班學生參加『中國名牌大學巡禮』,參觀北大、清華、復旦、中山等大學。一天,香港的同學與清華學生比賽辯論。與人家論國際時事,講不過人;談香港問題,人家基本法、中英聯合聲明熟得不得了;以為對手英語不濟,豈料也比我們的同學流利得多。」

「那夜我在房間,幾個HKU的『籮友』(讀Law的同學)敲門,說要進來傾幾句。他們竟然對我鞠躬。『怎麼鞠躬?』我問。他們說:『我們慘敗!對不起香港,對不起你!』我說:『我不是帶你們來同人『片』,是帶你們來見識。」

「於是,香港的學生終於知道他們是井底之蛙。」新一代文化協會總幹事蘇祉祺如是說。

新一代文化協會已有三十六年歷史。每年該會均舉辦多個內地考察及交流團,較著名的有「我的祖國──京港澳學生交流營」、「清華大學明日領袖國情培訓計劃」(下文稱「清華」)等。活動主要以參觀、拜訪、講座、研討會、分享會等模式為主,以培養具廣闊視野、勇於承擔以及愛國親中的人才。

讀到「親中」二字,不知讀者諸君會否眉頭大皺?

「中國人不『親中』,難道親英、親日、親法?」蘇祉祺道。「香港在這方面很奇怪,國民教育總是被排斥,或看得很負面。」儘管他如此認為,但新一代文化協會的交流團,幾乎每次都十倍超額報名。

「搞國內交流團,是因為有見香港的年青人對國家民族了解太少。」他說。「學生去參觀內地的鋼鐵廠,他們見裏頭地方大,有超市、理髮舖、戲院,除火葬場外什麼都有,儼如一個小城市,便覺得很驚奇。說穿了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世上有這樣的大企業。很多香港同學的視角極窄,什麼都沒有看見就以為自己最叻。」

上課扮社民連搶咪

曾出書分享投資經驗的洪龍荃,曾參加「清華」及「中山大學青年政治人才培訓班」。他表示,該協會的交流團特別之處在於節目主要並非觀光,而是上課。活動中,大學教授會為同學提供一連串政經課程,題目多以港人切身議題為主。如中山大學便舉行「香港區議會選舉策略動態分析」、「競選過程中的危機公關與媒體策略」、「民意調查在選舉中的應用」等講座。

「教授會為我們分析參選人的辯論要點,教我們如何動員市民替自己助選、如何設計政綱等。」洪龍荃說:「在其中一個環節,我們要扮演不同黨派的候選人辯論。那次我演的是民主黨,也有人演社民連。那同學真表現得好激進,又搶咪又大叫。教授分析這做法其實不過是一種風格,並不反映他們的個人性情,只是在傳媒前的形象如此罷了。」

為使參加者能在活動中學到更多,主辦單位會於活動前舉辦簡介會,概述交流團流程及中國當前局勢等背景資料。活動日程緊湊認真,以「清華」為例,每日行程多為上午上課,下午參觀,晚上討論。交流團能聚集一群渴望學習的年青人,當中有不同意見,有人支持中國,亦有人反對。我覺得最值得欣賞的是,儘管彼此意見不合,但也能夠溫和地進行討論。」

「回港後,我覺得自己對中國的了解加深了許多。以前我以為經常閱報,就算是了解中國,原來其實不是的。」洪龍荃道。他亦表示中國之行令他的投資技巧有所進步。「投資內地股票,必須留意中央政策。倘政策改變,投資方向亦要緊隨。對大陸了解加深後,我得以更加明白中國政策的含義。」

討論六四敏感話題

蘇祉祺認為,新一代文化協會的一大目的,在訓練學生多角度思考的能力。他表示,每個交流團中,討論中國敏感話題是必然節目。

「我們絕不會迴避異見聲音。」蘇祉祺說。「如三鹿奶粉事件、六四、法輪功、文革等,這些究竟屬個人問題、法律問題、社會問題,還是貪污腐敗的問題?在課堂上必有分享。」

「我在給同學講六四時,總是先播《天安門》(The Gate of Heavenly Peace,由美國人Carma Hinton攝製),再播我錄影CCTV的新聞片段。裏面既有學生流血的鏡頭,亦有軍人被燒死的鏡頭。誰是誰非我不敢說,但我希望學生能多看幾個角度,給予意見。看罷片段,再聽當事人現身說法。」

「清華」每年都會邀請清華大學的劉美珣教授與同學見面。劉教授的子女當時身在天安門,她是名副其實的天安門母親。

有一飲品瓶子,一面印上「哇哈哈」商標,另一面是代言人王力宏。蘇祉祺說,當你眼見王力宏,則忽略「哇哈哈」;眼見「哇哈哈」,則忽略王力宏。究竟瓶子上的是「哇哈哈」,還是王力宏?「哪邊都沒有錯,但哪邊都不是事實的全部。」蘇祉祺常向參加者如此講解。

洗腦遊學團?


「一次,蘇生與全體同學說話,說得很坦白。他說,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是『洗腦團』,這想法不好。同學應該把自己當做中立,不然便無法放開胸懷學習。」洪龍荃告訴我。

「既然要看事實的兩面,何不讓同學與學運領袖見面?」我問蘇祉祺。他稍頓一下,道:「因為大多出名的代表人物都已不在國內。如王丹在美國、吾爾開希在台灣,況且報章雜誌上已有不少他們的聲音。」「我們接收到的中國資訊,都是負面新聞居多,好的大家不知道,所以更要多看。」

今年5月15日,本報曾刊出一篇題為「疑似左派駐票站 泛民籲勿掉以輕心」的報道,內容提到「民主派擔心建制派藉民調機構動員鐵票支持獨立候選人,呼籲選民不要掉以輕心,以為民主派一定勝出,明天一定要出來投票。」民調機構指的是「香港研究協會」,該會主席便是蘇祉祺。

6月5日,本報的「讀者之聲」一欄刊出蘇祉祺的來函,題為「回應『疑似左派駐票站』報道」,他「認為文中的一些觀點對香港研究協會存有誤解,有必要作出澄清,以正視聽!」

政治中立,本來就是「不能說出的秘密」。中大事件不是一個好例子嗎?

楊天帥|新視野

gyeung@hkej.com

JAZZ 港樂之Private Corner?

2010年6月10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JAZZ 港樂之Private Corner?
 

一月,張學友推出其粵語大碟Private Corner。全專輯屬爵士樂風格,張學友說新碟如此命名,乃因他希望能拋開市場顧慮,做自己真正喜愛的音樂。近年,「做自己真正喜愛的音樂」並非新鮮事。Jazz一詞亦愈來愈常聽到。樂壇不少歌手都曾像試水溫般在專輯裏攙進一首半首Jazz(或疑似Jazz)風格歌曲,測試聽眾反應。

疑似?對,不少人如此批評。扮Jazz罷了,不是真Jazz。那麼,什麼是Jazz?基本上,Jazz的核心精神是即興演奏。它起源自美國黑人音樂,是多種現代音樂風格的起源。已故爵士樂手Thelonious Monk說:「我沒有Jazz的定義……不過,聽了大概就會明白的。」

我假設你已經聽了,明白了。

Pop Jazz引大眾入門



Maria是ME2 PRODUCTION的營業經理。該公司主要為私人派對及宴會提供現場音樂演奏服務。她表示,這三年來爵士樂漸受歡迎。客戶可選擇的音樂種類有中樂、古典、搖滾等多種多樣。以前,需求最大的是古典。現在,Jazz的生意佔近七成。「因為不少流行歌手如側田、蘇永康等玩多了Jazz,香港人得以接觸這種風格。」她說。「以前,人們會覺得Jazz太過高深。聽過後,他們才明白其實Jazz也可以很輕鬆的。」

Backstage是一家以音樂節目為主、飲食為副的餐廳,由多個知名音樂人合資經營,如金培達、藍奕邦等。同為股東之一的劉子晉亦同意Jazz在本地日漸流行。「總括而言,主流音樂是比以前更多元化了。R&B、Easy Listening、Pop Jazz等曲風愈來愈常見。」他說。「Pop Jazz通常由歌手主導。當樂壇唱功較佳的歌手開始嘗試玩Jazz,配合的樂隊也得到了更多演出機會。」

「爵士樂對大眾而言彷彿遙不可及。Pop Jazz便是一頗佳的入門辦法,讓聽眾可循序漸進,從而了解其神髓。」

不愁演出機會



概括而言,香港知名爵士樂手十有八九都非本地人。他們多數來自菲律賓、歐美等地。Jazz在本地屬小眾音樂,絕非因香港不適合爵士樂手生存。事實上,倘不求發達,靠爵士樂為生並非難事。

首先,香港聽眾少,但質素高。美國的The Jazz Teller近日來港巡迴演出。他們就認為香港聽眾較美國熱情、認真。「通常美國人會邊聽邊吃飯或者交談。」定居香港的荷蘭籍爵士樂歌手Debbie亦認同,香港聽眾較荷蘭人更懂得欣賞樂手演出。「在荷蘭,總是你有你唱,他們有他們玩,完全不在聽。」她說。「雖然好聽眾並非必需,但作為樂手能得到更大反應還是較高興的。」

除此以外,鑑於本地爵士樂手少,於是競爭也少。The Jazz Teller的成員來自加州柏克萊大學(UC Berkeley)。他們說,柏克萊有太多的專業樂手。他們獨佔絕大部分演出機會,新手根本無法競爭。Debbie則說,靠着中介人聯繫,她能夠在香港不同場合演出掙錢。荷蘭卻沒有這種中介人:「在荷蘭單靠音樂生活非常困難。這裏我有很多表演機會,薪水也高。」「很多外地人也知道香港競爭小,機會豐富,特意跑到這裏生活。」

香港雖小,卻有許多爵士樂表演場地。除較知名的藝穗會以及上文提過的Backstage外,亦有Cali Cali、The Melting Pot、Peel Fresco等酒吧。奏小號的本地爵士樂手郭永熹亦說,儘管酬金不高,但通常只要打個電話,便能在這些場地得到演出機會。

小圈子入行難



許多行業入行要靠關係,Jazz樂手更是如此。雖然本地有中介人公司有系統地安排演出工作,但他們亦多靠「Friend搭Friend」找樂手,不會刊登公開招聘廣告。Debbie數年前初來港時亦曾遇上找不到入行途徑的難題。「我直接跑到酒店,問他們要不要人唱歌。他們說只會用由中介人介紹的樂手。幸好我朋友曾來過香港,有一個中介人的名片,我致電聯絡,才得以進入這個圈子。」她說。「其後逐漸認識其他樂手與中介人──Maria便是其中之一。這是一個互相打電話介紹的世界。」

這種小圈子運作模式與此行業的工作性質大有關係。由於工作多為於公開或私人活動中表演,屬一次性,很少中介人公司會願意聘用長工。以ME2 PRODUCTION為例,其工作便主要來自婚宴。「ME2 PRODUCTION已成立多年。開始時做的只是音樂教育,後來才發展成現場音樂製作。通常在客人來電說明宴會性質及詳請後,我們會為其選擇合適的音樂類型,作出建議。如在輕鬆的晚宴,我們會安排Jazz;而在Black Tie的場合,則會安排弦樂。」

Maria每次演出大概會安排三至六名樂手。六月前後工作較少,每月約有五至六次演出機會。十二月則屬高峰期,一個月內有接近二十五次演出。「Jazz的好處在於其『進可攻退可守』的性質。它既不像搖滾般搶風頭,又不會像Classic般太過平靜。樂手可以默默演奏,再在關鍵時候把活動推至高潮。」

*    *     *

寫這一篇文章是困難的。我訪問了許多專業的爵士樂手,他們無論對這種音樂的本質乃至文化現象,皆有不同見解。有人說Jazz前景慘淡,也有人說充滿希望。有人認為Jazz是「音樂家的音樂」,不是行家不會喜歡。也有人說其實Jazz並不如公眾所覺得般難解。終究我只能靠自己的觀察,以及各人言語間罕有的共通點,歸納出上述文章來。

不過,這也是難怪的,畢竟Jazz就是一種連定義都模糊的音樂呢。



百花齊放爵士樂
那麼,甚麼是Jazz?「爵士樂」一詞顯然翻譯自其英文讀文Jazz。這名字少不免給人稟性高貴之感。但事實恰如其反,此樂風源於美國內戰結束後生活艱苦貧窮的黑人,與爵士完全無關。所謂「唔怕生壞命,至怕改壞名」,倘當年它叫「難民樂」、「草根樂」,說不定其中國人就不會覺得它這麼遠、那麼近。

源於二十世紀初的爵士樂只有百年歷史,卻已衍生出Swing、Bebop、Dixieland、Big Band、Pop Jazz、Rock Jazz、Funk Jazz等諸多不同品種。今日的爵士樂仍在不斷與其他風格融合、變化,如較近期就有Ethnic Jazz──與地方民族音樂結合的民族爵士樂。

有人認為Pop Jazz非Jazz,因當中多數缺乏即興成分,且商業味濃。不過,也沒有哪個權威樂手敢說其定義就是真理,Jazz非即興不可云云。於是,也有人把以低音提琴、色士風、爵士鼓、小號合奏的音樂稱為Jazz。亦有音樂家分析Jazz為以特定音樂節拍編排的樂章。但終於誰也沒有認同誰,各人始終自說自話。

劉子晉認為,爵士樂是較複雜的樂風,較其他種類高層次。「因為爵士樂本身講求即興與臨場技巧,自己彈奏之餘亦須配合其他樂隊成員的發揮。所以只有玩音樂有一段時間的人才會轉型玩Jazz。爵士樂手追求的是與其他人擦出的火花。」

The Jazz Teller的鼓手Nate說,Jazz是一種隨性的自由音樂。透過爵士樂,他最能夠表達自己。於他而言,爵士樂是危險的,因即興演奏時意外常會發生,然而正是這種刺激感令他對此風格充滿興趣。該樂隊本有三人,來港演出期間另找了兩位本地爵士樂手合奏。「我很喜歡與不同地方的樂手合奏。他們有着與我們完全迥異的文化與音樂經驗,能與我們擦出奇妙的火花。」

本地數一數二的低音提琴演奏家曾德康擁有十年演奏爵士樂經驗。「其實以前曾經熱中過Rock。十八歲那年我組織了第一隊樂隊,一年後開始覺得很沉悶。似乎想到的玩法都已經被前人試過,毫無新意。」

「有意無意用了約三年聽不同種類的音樂,古典、R&B、Funk、Jazz……不時與其他人合奏。漸漸地,我發現爵士樂的即興部分給我很多自由空間,於是便愛上這種風格。」「有人跟我說,如果你想玩Fusion,一定先得玩Jazz,沒得逃避。因為,每種樂風說到底都有着爵士樂背景,即使Rock亦然。爵士樂的概念已普及至不同Style。」

張學友在關於《Private Corner》的訪談中,說:「我跟杜自持(該專輯的監製)說,想做一張Jazz的專輯。聽罷他給我聽了大堆爵士音樂,全是不同風格。很多我覺得不是爵士樂的他都說是。我說,怎麼這些也算是Jazz……」

知道什麼是爵士樂了嗎?「要是你得問什麼是爵士樂,你永遠不會知道的。」Louis Armstrong說。

都說,自己找些爵士樂聽聽罷。



楊天帥|城市專題

gyeung@hkej.com

Sal Piacente:賭局殺手

2010年6月10日

焦點人物

楊天帥

Sal Piacente:賭局殺手


薩爾.皮亞琴特(Sal Piacente),防千術專家──光頭、圓臉、濃密的鬍子,戴金項鏈、銀戒指。我真想吻他的手一下,顫抖地喊一聲:「Godfather。」

他的名片上寫的名字是Sal "The Hitman" Piacente。Hitman者,職業殺手是也。「賭局殺手。」他說。

今年四十六歲的他,二十二歲開始在賭場工作。二十四年來曾為七十家以上的賭場與執法機關工作,專責防千與職員訓練,當中包括拉斯維加斯多個賭場,以及美國聯邦調查局(FBI)。

昨天Sal在亞洲國際博彩博覽會(G2E ASIA)的娛樂場防千圓桌午餐會中,即席示範了他的千術伎倆。他用盡所有方法把一副撲克洗完又洗,但各位觀眾──四條A好端端地在牌頂。

精通千術的Sal,說自己非但從未出千,更非賭博愛好者。「很多人以為我是職業老千,但我不是。」至於不出千的理由,則是「不想坐牢。」「既然我靠用腦也能生活,就用不着冒險啦。」Sal說。

現在的Sal除經營博彩保護發展公司UniverSal外,亦有於美國內華達大學(University of Nevada)主持工作坊。他說,防千術的要點是了解應注意的細節:「比如我老婆,因為她知道要點在哪裏,老遠看也能知道我有否做手腳。」

「撈正行」的Sal,既然是個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何必一身黑幫打扮?「噢。這是因為小孩子喜歡!我每次進入班房時學生總會低聲說:『喂,留神這傢伙!』」

進入班房?對,「職業殺手」Sal Piacente是一個熱心公益的好義工。

Sal發現,自己的千術也能回饋社會,特別是「學生哥」──別想歪了,可不是教「出貓」,否則單是內地市場已能使他富過Bill Gates──他教的是和自己同名的記憶技術:S.A.L.(Simple Associated Learning,順帶一提,其成立的博彩保護公司UniverSal亦有用自己的名字)。

他坦言,此技術並非什麼新事,不過是把訊息轉化成圖像而已:「維他命A是一頭大猩猩(Ape),蓋住布滿眼睛的皮膚。」即謂維他命A有助皮膚和眼睛健康。「維他命B就是一只緊張的蜜蜂。(Nervous Bumblebee)」即謂維他命B對神經系統有好處。S.A.L.是否名副其實,就看明天讀者諸君是否還記得維他命A和B的功效了。

但Sal能在十秒內記熟整副撲克的次序,則是我親自驗正過的事實。據其所言,他最多能一次記八副撲克。「我把數字轉化成字母,字母轉化成文字,文字轉化成圖像。」他說。他又能用約一小時把一本六十頁的雜誌每頁標題全部記住。隨口喊出其中一條標題,他能說出頁碼;喊出頁碼,他能說出標題。

「我的目標是讓學生能在老師上課的一瞬間便把內容牢記。」Sal說。「這能力與天賦無關。小時候的我記憶力也很差,Grade 7(七年班,約相當於香港的中一)留過級,高校畢業便從軍。」

Sal更把這種記憶法推廣至客戶服務。「客人也希望職員記得他們的喜好。」此外,日常生活中也大有用武之地:「記住航班時間,預約編號,朋友的聯絡資料……很有用的。」

我說,應該也給記者搞個講座。聽一次便能記住訪問內容,豈非不必再做筆記。

「好呀!你來安排,我樂意幫忙。」他笑着說。笑容毫無職業殺手的冷漠感,反倒有點像可愛的滑嘟嘟。

高球小將 Road to 2010

2010年6月8日

新視野

楊天帥

高球小將 Road to 2010
高爾夫球──一個洋文翻譯過來的名字。足球不叫「夫池球」、籃球不叫「巴士桔池球」,對東方人而言,高球的親切感已比其他運動輸了一截,加之它無論教練費、器材費或場地費都貴,提到高球,普羅大眾(如我)大概只會想起Tiger Woods,繼而就是「出軌」。

「既無碰撞,運動量亦不劇烈,不會覺得不夠『激』嗎?」我問。「Golf只是『激』在另一方面,那就是把球打入洞的一刻。觀眾或許覺得不怎麼樣,但高球手就會好緊張。」十六歲的陳芷澄說。「因為往往贏輸只差一桿。」「足球是團體運動,即使踢得不好,只要隊友補救,還是會贏。Golf則不同,打不好,就什麼都沒有。」十七歲的林子豐亦道。「高球成功感比足球大得多。」





在5月21日結束的第四屆中國全國體育大會高爾夫球球賽中,港隊表現出色,男女團體均得一等獎。陳芷澄與林子豐便是出賽隊伍的成員。

二人均是八、九歲時,在父母帶領下開始接觸高爾夫球。「開始玩了大概一年後才逐漸喜歡。起初不大清楚怎樣玩法。只是握着高球棍,覺得很有趣罷。」陳芷澄道。

林子豐起初也一樣,對高球不甚了了。可他在誤打誤撞下,竟也在一個本地業餘公開賽中拿了冠軍。「那時不過是在場上鬧着玩。年紀太小,分數都要由別人在旁代為記錄。」林子豐說。「頒獎時才知道自己贏了呢。」自那次以後,他便加入香港高爾夫球總會,進而成為其隊伍成員。

一周六天訓練

聽二人所言,彷彿高球是種很簡單的運動似的,其實不然。雖然與其他運動相比,高球較重視技術而非體力,但他們一星期也得做兩天體能鍛煉,四天擊球。一周六日的訓練,比上課還要頻密。

他們的球手生涯亦非一帆風順。陳芷澄在十二三歲時便曾遇上低潮。「那時一度懷疑自己的能力是否已到盡頭,無法再進步。剛升上中學,這個那個也很忙碌,就萌生想要放棄的念頭。」她說。但這樣的想法畢竟只是一時意氣,她對高球始終還是不捨得。「後來又想,不如投放多點時間,看看自己是否能走遠一點。」

「結果我終於在一次比賽中有了突破,打出Under(即低於標準桿),更破了Course Record。」她說。見自己付出的努力有成果,陳芷澄便下定決心繼續打下去。

「每天上學到三時許,然後獨自乘車去做Gym、練習,回家後私人時間已經不多。」她說。「累是累的。雖然犧牲了玩和休息的時間。但還是要逼自己這樣做。」我問她,會否在某些日子給自己放個假?「無比賽的話,有時也會的。」她想了一會,又補充道:「不過比賽其實好密。」

我說:「那即是不會啦。」

「其實沒關係呀,值得的。」她笑道。「自己本身喜歡打Golf嘛,又不是有誰在強迫。打出成績來,Daddy Mammy開心,其他人開心,自己也感到自豪。」

人們總說,傑出學生必須樣樣皆能。可有時客觀因素並不容許事事兼顧。參加海外比賽抑或留在本地學,便是只能二選一的實例。畢竟人人只有二十四小時,要得到A,就注定要犧牲B。陳芷澄平均每一兩個月便向學校請假一星期參加比賽。

比賽學業二選一



「對學業的影響一定有,畢竟是比其他同學少了上課時間。惟有在之後自己努力追回來吧。」她道。

林子豐的情況更甚。9月到12月期間,他只上了三天課。「上學期比賽真的好密。9月去英國、英國飛韓國、韓國飛日本,回港後休息一會,又參加了兩個業餘比賽,接着又去大陸打亞洲業餘。11月尾回來,學校又考試了,沒課上。」

「這兩年成績較差,因為連考試也有一半沒參加。」他說。「其實我本來成績OK的,不過這兩年真的好少上學。」「因為想打好亞運,所以把時間都放在高球上了。」

話雖如此,一個學期只上三日學,會否太誇張?

二人的贊助商瑞士盈豐銀行行政總裁趙善銓說,要是他是學校校長,他會建議林子豐減少參加比賽。「假若你參加十個比賽,只能上十天學,我會提議,可否只參加七個呢?能上三十天學也不錯呀。」

留意,上面的立場,只假設他自己是校長。

「不過,要是我是他的父親,見他如此有天賦,我會盡量讓他出賽,甚至會另聘老師給他Homeschooling。」趙善銓說。「可能每一二百人才有一人在高球上擁有天才,故實在應大力栽培。」

林子豐說,由於東亞運動會與亞運皆在這兩年舉行,因此必須投入更多時間練習。「要是失去這個機會,便要多等四年,那時候又可能會有後起之秀,機會未必會輪到你。」學校有見及此,也特意讓今年本應讀中五的他留級中四,好讓他能避過末代會考,專心打球。

*    *    *



陳芷澄和林子豐此刻的焦點正投放在香港體協及奧委會上。對是否能代表香港參加2010亞運一事,該會仍未下定論。養兵千日,倘無用武之地,實是憾事。

二人均希望將來能成為職業球手,參加世界級大賽,但同時亦擔心不能勝任。陳芷澄說,高球講求手感,今日打得好,明天也可能沒了水準。林子豐也說,高球競爭激烈,今日第一名,下星期可能「包尾」。

將來,二人會否成為第二個李麗珊或者黃金寶?無人知。但我想,只要他們肯堅持,最少對於高球,香港人可在Tiger Woods 與「出軌」以外,多一種聯想的選擇。

楊天帥|新視野

gyeung@hkej.com

Mani Rao:一個人說自己是詩人 他就是詩人

2010年6月4日

焦點人物

楊天帥

Mani Rao:一個人說自己是詩人 他就是詩人


與印裔詩人Mani Rao傾談後,我回顧當年中學的中文科考試,大有被騙之感。

Mani有一首無題詩,是這樣的:

Our lips close in a precise.

We correct the punctuation , , , , , , , , ,

On the telephone, brief _________

. . . Two subtle Four much

Object Subject Predicament

一個居於紐西蘭的香港詩人讀過後,寫了一份長達四頁的教學筆記。筆記中有一條問題,問哪個子音(Consonant)重複了三次?有興趣的讀者不妨數一下。答案載於文末。作者本身則說,她不知道。

*      *      *

何解覺得被騙?因為解讀根本就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

曾有兩個意大利人想要翻譯Mani 的詩。對於作品,翻譯家問了同樣的問題,Mani答了同樣的答案,出爐的譯作卻完全迥異。韓國人在翻譯「See low white clouds posing like silly ghosts with hands thrown up.」一句時也遇上難題。他不明白為什麼ghost非得silly不可。Mani說了半天,終於明白,原來韓國的ghost並不silly,一律恐怖。

即使存在文化差異,但那韓國人還是喜歡Mani的詩。詩的魅力,正在於此。

「讀者的經驗不同於作者。我不認為有人能複製作者的個人感覺。」Mani說。「不同的人,對事物有着不同的態度。」

想到我那洋洋千字答案上的紅色大交叉,我就明白,難怪我不懂文學。

個人思想與共通語言



中學時的我也是一個詩人。

「香港有上百萬個詩人。多數是中學生,作品發表於博客上。」我試着道。

「你不是把他們當成詩人吧?」PR小姐有點訝異。但Mani當他們是。

「一個人說自己是詩人,他就是詩人。這是你和你之間的事。(It is a matter between you and you.)今天寫出業餘水準作品的人,明天會寫得更好。這是一種經歷,不是一種比賽。」

Mani說,最重要的不是作品,而是詩人。詩人寫作時與內在的自己連接,產生愉悅感。這才是詩的價值所在。

她在美國內華達州立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主持詩詞工作坊。我問她,既然重點在於「連接」,那不是如很多人所說,創作是沒得教的嗎?

「比方說,教『比喻』。『她像花』,即她非花。『花離開』,含義就則不同。」她解釋。「因為從幼稚園開始人就學『她像花』,所以大家都這樣說。但這不過是『最小分母』而已。人要在學懂基本後進步。」

「思想是個人的,但語言是共通的。」

「也要關注文學史。重新發明巨輪沒意思。」Mani說,第八部詩集Ghostmaster的名字構思來自Ghost與Master。前者是「過去的歷史與經驗」,後者是「邁向將來的引導者」。歷史是道路,我們沿其前進。

「了解歷史,就能在2010年寫出2011年的東西。」她說。

*      *      *

答案是P。那教學筆記作者說,這3P加強了全詩的不連貫感。Mani說,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什麼P不P的。但從中Mani可看出讀者與詩的互動。她欣賞,而且認為功勞全在於他,不在於作者。

讀完Mani的Ghostmaster,坦白說,字詞艱深。懂字也不懂句,懂句也不懂其義。可是沒關係,紅色大交叉不屬於我,它應該屬於畫它的人。於是,我又再次翻開書,自第一頁開始,重讀一次。

楊天帥|焦點人物

gyeung@hkej.com

創作要買件 買件就要錢 LEGO的商業與藝術

2010年6月2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創作要買件 買件就要錢
LEGO的商業與藝術


我記得,小時曾嚷着要家母買LEGO。家母豎起三只指頭,說三次默書一百分,即買。湊夠三碟「腸仔煎雙蛋」,興高采烈去玩具反斗城,來到LEGO貨架前,「嘩!硬膠也這麼貴!」家母說。結果那次我買了GAMEBOY。自此,我的創意便僅止於研究如何讓孖寶兄弟跳得更高、更遠。

硬膠,這麼貴!

貴又如何?LEGO有它的市場,大人小朋友都喜愛。對玩得出神入化之人,LEGO更已不再是玩具,而是藝術品的材料,一如繪畫的顏料、塑像的石膏。

豐富未必就是好



從事藝術工作的「熱誠」(人名),自己並不常玩LEGO,但心甘情願義務為香港的業餘LEGO 設計師成立HKLUG(Hong Kong Lego User Group—User,不是Player),負責行政工作。該組織2007年成立,至今已在香港多個地方搞過大大小小的展覽。展出場地各色各樣,既有商場,亦有諸如牛棚等文化藝術基地。

「LEGO的有趣之處在於,對每件『件』,十個人可以有十種截然不同的想法。」CK解釋道。他是HKLUG的核心成員。『件』是他們對積木的內行術語。「你會能夠在作品中找到作者的獨特風格和技術。」

鐵鏟可以怎樣用?砌在屋頂上,即成天線;八爪魚眼睛可以怎樣用?加插一枝棒,即成士多啤梨味珍寶珠。LEGO獨有的創意,正在於此。

本從事設計工作的Ray Kwan,現在是LEGO專門店「玩樂部屋」的老闆。「從藝術角度欣賞LEGO作品,最重要的是Concept。不是說你有錢,砌出一件大型的作品,令人『嘩嘩聲』就算成功的。」他說。「要令人驚嘆,其實好簡單。例如砌建築物,重複一面牆四十次,加一百個人仔,就已經好Grand。但真正的專家,就會看出它其實不外如是。」

「很多人不曉得如何分辨好作品,以為豐富就是美,忽略其表達概念的方法。」Ray以世界數一數二的LEGO藝術家Nathan Sawaya之作品「Yellow」為例。該作品全由黃色磚砌成。一個男人拉開自己的胸膛,撕扯開的縫隙湧出大量積木。「為想想為何作品會如此構思?其意義是很深遠的。」Ray說。

一如釀酒,各人有各人作法。LEGO創作亦然。當然,萬變亦不離其中。製作的第一步是搜集資料──了解欲砌成的題材,研究其外表與內觀,尋找相關的圖片。接下來的工作,便是計數。

「不單要計算作品的比例、尺寸,更要計Budget。」HKLUG的核心成員Vincent說。「計Budget即預計會用到哪些『件』。」由於LEGO組件的價格乃根據其罕見程度計算。形狀同樣,顏色不同的組件,價格往往可相差十多倍。為了控制成本,有時候LEGO設計師也只好將就使用較便宜的組件。

多數設計師在製作前不會畫草圖。曾經修讀藝術的Ray說,基本上他腦海裏浮現出來的東西都能砌成LEGO作品。「如果是砌動物,起稿可能比製作更難。」他說。「砌LEGO就像雕塑,製作期間要不斷修正。發覺某部分不太適合時,就得換另一件試試。」

亦有設計師會像CK一樣,先做好作品的原形,再慢慢花時間修改。他的作品「上海世博中國館」便是一例:「大致砌好外觀只用了一晚時間。其後,捕捉細節、加燈光、不斷改進,最終花了三個月時間才完成。」

組件昂貴過萬元



LEGO創作與其他藝術的最大分別,恐怕在於其材料乃獨市的商業產品。

「砌LEGO的人,通常都有比較專業的工作,有一定薪金支持。」Ray說。「一般人的話比較難。每月單是買產品就可能已花掉數千元。」

畢竟世上有錢人還是少數,儘管HKLUG的LEGO愛好者大多家裏都有過萬件積木,價格始終是他們關心的問題。進行創作時,經常須要用到大量同款的特別組件。雖然LEGO的官方網站提供訂購個別組件服務,但並不送亞洲地區。

「在香港,找『件』其實真的很不容易。我們得在外國網站尋找。」Ray說。「或者,要是真的無計可施,只好為了一件『件』,買一整盒產品。」

CK 是2008年LEGO官方比賽「香港特景由我創」的冠軍得主。該此比賽的作品主題為尖沙咀鐘樓,估計造價近2萬元。

HKLUG的會員們說,外國數年前曾有人對LEGO總公司發難,不滿其產品價格愈來愈高,組件數目卻又愈來愈少。「他們回應說,兩年前石油幾錢,現在又幾錢?」「沒辦法,惟有少玩吧。」

蝕到入肉近破產



組件貴,其實一眾擁躉是可以發聲反映的。CK是全球四十個LEGO大使之一,也是香港唯一的一人。其責任是成為愛好者與公司間的橋樑。

「公司會透過我們比市場更早地向擁躉發布最新消息;擁躉的意見也由我們傳遞給總公司。」CK解釋道。雖然是義務工作,卻不是人人可做,應徵甚至比求職還要困難。LEGO大使既要對LEGO熱心,又要有相當高的技術水平。應徵者須向LEGO公司介紹自己過往的相關活動經驗與作品,還得找其他擁躉撰寫推薦信,才有機會申請成功。

儘管過程如此艱辛繁複,但大使終究只是一個諮詢者,並無任何實權。「難道CK跟公司反映香港人認為產品太貴,公司就真的會減價嗎!」Ray說。「他們的定價有很多計算的─運輸費、稅率,與鄰近國家亦不能相差太遠……」

LEGO其實曾經幾乎成為歷史遺物。2004年,該公司錄得逾20億港元的虧損,幾近破產邊緣。直至高層大地震,新CEO上任,賣出部分資產、搬廠、裁員。2008年,該公司的營業額增加了19%、盈利增加了30%。LEGO的命運至此才扭轉過來。

新官上任,LEGO開始推出大量諸如手表、數碼相機等周邊商品,又與電影公司合作,開發Harry Potter、Toy Story等產品線,把本來對LEGO全無興趣的人都吸引過來。「如Star War,不愛LEGO、不愛創作的人都蜂擁而上買它的產品。」Ray說。

「可是,我喜歡的始終還是舊東西。」

產品像真失味道



「我不大喜歡現在的產品。它們的像真度太高了,經常是刻意做『件』去迎合電影造型。」Ray道。「以前磚就是磚,Plate (即薄板)就是Plate,連弧度也沒有,但我們還是能夠用它們造出許多東西呀。現在的太商業化了,像真度愈高,愈失去LEGO的味道。」

「QC (Quality Control)水準也變差了。近兩三年,產品的質素經常出現問題。如『件』不能組合,或同款磚的顏色卻有些微差別。有時候,一盒產品內,少了一整包『件』的情況亦有發生。」

蝕本生意難維持,換了CEO,把公司救回來了,卻又無法避免產品質素下降。CK說,新推出的『件』太過像真,也是有苦衷的─電影公司不容許LEGO的設計與原著相差太遠,怕影響形象。與Ray同樣,CK亦較喜歡傳統的LEGO積木:「像City、Space、 Castle等,它們是童年回憶,地位無可取替。」「但無可否認,我們也需要新『件』,因為它們能為作品帶來更多可能性。」

Ray說,現在活躍於本地的LEGO設計師都是舊人。熱誠亦說,「真正會狠下心腸,買很多產品和組件,用LEGO創作的新人數目非常少。」

LEGO每年在動漫節均會舉辦創作比賽。前年的作品大小要求為三尺乘三尺。能有足夠財力創作如此大型作品的人,少之又少。結果那次比賽成了狂熱者的小眾活動。LEGO公司有見及此,去年把比賽作品尺寸要求縮小至一尺乘一尺,參加人數明顯增加。新人所需要的,正是這種入門級的活動。

今年比賽主題為「香港好去處」,大小限制為二尺乘二尺。為什麼又變大了呢?說來說去,還是市場因素。

「站在官方立場,作品愈大,愈能吸引觀眾。你們傳媒的報道意欲也會更強嘛。」Vincent說。「其實我們每個人也曾是新手,起初只有很少材料。玩久了,就自然有能力砌出大作品。」

我想,我這等貧苦大眾,還是躲在家裏寫文章好了,寫文章不用錢。

另類系列啟發兒童智慧


LEGO除傳統款式外,亦有不少專為教育而設的產品線,不少中小學就有運用Mindstorm 系列作設計與科技科的教材。Mindstorm的特別之處,在於創作者可透過加入電子組件如摩打、感應器等於作品中,編撰電腦程式控制其活動。據LEGO香港的產品經理林穎琪表示,Mindstorm第一代由LEGO與MIT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於1998年合作研製。現在該產品已推出至NXT 2.0,在功能上比過去的版本更為強大。

R-Kids是一所專門用LEGO作教材的教育機構,收生對象為歲半至初中學生。該公司的老闆Vincent表示,他們會教小四以上的學運用Mindstorm進行解難練習,如設計一架能在迷宮內尋找出口或取物的機械車等。「例如,我們會透過教學生製作摩天輪,從而解釋平衡、角度等物理原理。通常我們先會提供簡單的設計圖,讓孩子對物件有初步概念,進而鼓勵他們在作品加入自己的元素,如售票處、休憩處等,進一步發揮其創意。」

倪啟瑞:做好事、做好件事

2010年5月31日

焦點人物

楊天帥

倪啟瑞:做好事、做好件事
「點解佢咁鐘意幫人嘅?」成熟男問。

「幫到人,感覺,幾好㗎!」Kama答。

乘巴士時常會看見這廣告。廣告這回事,問的是廢話,答的是真理。我質疑是否有香港人未聽過「助人為快樂之本」這話。問題在於知與行是兩件事。為了幫人,你願意付出幾多?無車無樓,可以麼?被人譏笑無出息,可以麼?

「我無出息?對呀。既然你有出息,不如幫更多人啦!」倪啟瑞說。



幫助人有滿足感

倪啟瑞是佛教徒。去年6月,他千里迢迢到非洲馬拉威的「阿彌陀佛關懷中心」孤兒院做義工。一個半月後回港,在香港展開成立該組織香港分中心的工作。

「工作久了,想找個特別的地方體驗一下。心血來潮,在Google輸入『非洲』和『佛教』二字,一load就出現這個團體。我一向知道,華人在非洲的義務工作很少,所以覺得這個團體頗有趣,於是決定試試。」他說。

說得倒簡單。男人以事業為重,他當時辭掉的可是香港大學的高薪厚職。況且他已年過三十,要上演浪子回頭,未免有點太遲。

「以前讀書,成天覺得將來一定發達,一定成功。那時的我覺得成功是什麼呢?不外乎有車有樓,這兩件事是成功的標誌。」他說。「到了三十歲,終於接受現實:自己不會發到好似李嘉誠。我想,成功仍然是可以很容易的,但其定義要有所調整。」

倪啟瑞說,馬拉威孤兒院的孩子沒有書包,他們只能拾一條繩、一個膠袋,穿起來湊合使用。一個孩子拾到的繩子特別粗,走起路來,儼如揹了個LV般神氣。其他孩子見了,很是羨慕。物質豐饒與否,其實並無準則。

「今日有一個LV,明天就想要兩個。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成功幾時會來?其實只是心靈問題。」

在非洲,倪啟瑞只需要做很少,孤兒們已很滿足。「我在非洲是幸福的,因為我總是被一群滿足的小孩圍住。」他說。「在非洲做義務工作要比香港容易。香港人慾望很多,幫了一樣,又要一樣。」

非洲幸福兒童



太易滿足亦非好事。

「非洲人只要能曬太陽,有東西吃,就無所求,什麼都不做。」倪啟瑞說。孤兒院只照顧孩子至十八歲,「阿彌陀佛關懷中心」必須令他們在長大成人前能夠自立。所以中心請來少林武僧教孤兒功夫,鍛鍊意志;又教孤兒中文,讓他們提高競爭力。

「我們的目標是助人自助,讓孤兒們能夠在長大後幫助其他人。」

其實幫人本身就是自助。倪啟瑞覺得,香港人的價值觀太過單一,只用物質衡量成功。「人生其實有很多路可以行,不是只有做醫生、律師才算成功。」他鼓勵人們重新尋找自己。

「我不是在叫人做好事,而是叫人做好件事。」他說。應要做好的那件事,正是人生。成功終究是自己的,別人如何說三道四也無所謂。過得自己,就過得人。

「我還未能接受人家說我無出息呢。」我道。

「我已經過去了。」定慧小沙彌說。倪啟瑞曾出家,這是他的出家名字。



楊天帥|焦點人物

gyeung@hkej.com

吃一頓飯 聽一場演唱會──今昔酒廊、餐廳歌手

2010年5月27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吃一頓飯 聽一場演唱會
──今昔酒廊、餐廳歌手


 從前共你小店內暢聚,

鬧着說天講地至夜垂。

還常常互訴心裏各大志願,

你所說大計總笑大我嘴。

想起當天當天,

想起當天你我,

懷着信心與一張歡笑面。

從來未懂放棄,

從來未敢嘆氣,

全部理想深信總可以實踐。

─《當天》(Those Were The Days粵語版),林振強填詞

「接下來送給大家的歌是……」歌手演歌前先報上曲目。語調既有點老練,又有點老套。


歌手叫林森,鋼琴手叫曾逸宏。曾逸宏的偶像是張學友、張國榮,林森的偶像是李克勤、譚詠麟。二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在學青年,唱歌老師是曾航生。還記得麼?「再見亦是朋友」。


每逢星期日晚,二人在元朗加勒比餐廳演唱。他們的餐廳歌手生涯始於半年前。「老師以前也是專門唱餐廳酒廊的。」二人告訴我。除了曾航生外,那個年頭,紅透半邊天的酒廊歌手還有李龍基、呂珊、張偉民、蘇珊……


七、八十年代是演唱行業的黃金時期。當時的規定是每位歌手演出四十五分鐘,十五分鐘休息、轉場。香港多個地區都有歌手駐場的酒廊和餐廳。尖沙咀一帶尤其密集,一條街有三、四間亦不足為奇。櫥窗上會貼出當晚演出歌手的沙龍照,酒客常會逛至合心意才內進光顧。


這類型娛樂場所流行時,歌手工作可謂應接不暇。為了轉場,他們常得跨區奔走,連吃飯的時間也沒有。搏命的紅歌手一晚甚至會接八、九場,工作到凌晨三、四時才下班。


呂珊當年也紅,但她沒讓自己太辛苦,通常每夜只跑四場。這其實已經很好賺:「歌手收入因人而異。這取決於其招徠聽眾的力量。少的話可以少至一場數十元,唱得好又具知名度的人,收逾千元亦不出奇。」當時普通打工仔的月薪,平均只有約3000元。


回到今日,林森與曾逸宏的薪水只有「車馬費」。「餐廳會請你吃一餐。」林森說。「其實我們不計較錢的。感情上都賺回來啦,他們(老闆與員工)對我們很好,常問我們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又會做甜品給我們吃。我們有演唱會,他們會貼出海報,又會買票支持。」


「最緊要的是,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畢竟還有歌手唱歌的餐廳已經很少了。」曾逸宏說。


社會演進 酒廊演唱式微


無可否認,酒廊演唱是夕陽工業。卡拉OK、CD、MP3一波波襲來,音樂愈唾手可得,酒廊歌手愈失其意義。況且,經濟增長放緩,餐廳經營成本上漲,老闆寧可拆掉賺不到錢的舞台,多放幾張餐枱。


「以前很多著名民歌歌手,都有自己開餐廳。但即便他們自己唱,毋須成本,還是無法經營下去……」加勒比餐廳的老闆王銳勳道。他說,近十年來,香港人的工作時間更長了,生活節奏更急了,快餐是主流,到西餐廳正經吃頓飯是種奢侈。


林森與曾逸宏認為,入娛樂圈比以前更多門路,也令酒廊演唱行業吸引力銳減。「想做歌星,可以參加比賽、選港姐港男、做模、去學校學唱歌……沒有人會想到從酒廊餐廳開始做起。」


其實,有樂手現場演唱的餐廳酒吧,也並非沒有。只是十有八九聘請的都是外籍歌手,最普遍的是菲律賓人。菲律賓人人工較便宜嗎?


「不。」王銳勳答道。「其實歌手是有個公價的,每人都差不多。」


林森覺得原因在本地人唱得較遜色。「如菲律賓人,他們很喜歡音樂。社會風氣使然,他們隨時隨地都會唱歌,像已成為其生活的一部分似的。」


不管原因為何,王銳勳始終仍堅持由香港人演唱。「菲律賓人不諳中文,他們的歌路往往只局限某個範圍。歌手要能唱中文金曲,如《獅子山下》,聽眾才會有共鳴。此外,我也希望樂手能與客人多點溝通,這也只有無語言障礙的香港人才能辦到。」


演唱滿足不疲累


難以統計全港有本地人駐唱的餐廳還剩幾間。但據我所知,五隻手指應能數完。今日新人要入行,難上加難。林森與曾逸宏也全靠朋友介紹,才能爭取到這一機會。


做藝人,追求的終究還是知音。「有好多客人都認得我們。當中幾個較熟的,常會在營業時間後留下,與我們閒聊。」曾逸宏說。「有位客人來了一次,就頗欣賞我們,之後每逢星期日也會來支持哩。」二人早前在葵青劇院開過《大中華金曲經典演唱會》,有客人得悉後二話不說,立刻買票。也有人試過問曾逸宏索取簽名,令曾逸宏 「超開心」。


林森與曾逸宏的聽眾,從小孩到長者,哪個年齡層都有。「通常上一代反應會較熱烈,我們這一代就較靜,最多只會寫幾隻字點唱。」林森說。


呂珊的歌迷當然要比兩位新晉歌手多。「有些客人,你會在A場見到,B場又見到。原來他們跟你一起走場。」她憶述。「尖沙咀去大埔都會跟呀,忠實歌迷嘛!」


無論新人舊人都一致認為,即使演唱時間長,但並不辛苦。曾逸宏更說:「唱完好Enjoy,感覺會好滿足。」


「唱得好才滿足,唱不好便失落!」林森笑着補充。


「我們能聽出掌聲真假的。有時你會發現觀眾拍得好像很遲疑;也有時你還未唱完最後一個音,他們已經會很激動地鼓掌。」


不過,無論觀眾多麼喜歡他們的演出,也甚少給「貼士」。三人不但毫不介意,呂珊對此更是深痛惡絕:「以前也很少人會打賞的。我覺得給『利市』好『肉酸』,像街頭賣唱。假如是因為生日,或者其他特別原因,倒還可接受。」


「酒廊不是歌壇,我在演唱,而非賣唱。」呂珊道。「不過有好多人喜歡收『利是』的,錢嘛!」


以主流為最大目標
 

七歲開始已成為童星的呂珊,酒廊歌手生涯到八十年代中期結束,轉型為主流歌手。經歷幾許順流逆流,她終於將在下個月首次踏上紅館舞台,開個人演唱會。


「以前好多人都會想入主流。但這得靠伯樂賞識,安排工作,才能跨進一步。」她說,當年不時有「星探」在這些娛樂場所找好歌手錄音出碟。


錄音出碟也是林森與曾逸宏的理想,只是當年的「星探」已不再光臨。


曾逸宏較幸運,得家人支持,投資開辦音樂製作與教學公司,打定主意走他的音樂路。林森則考慮了幾年,還未能打定主意。他希望以音樂為業,但怕無飯開。「教音樂就會較能『搵食』,表演就真的好難。」


今時今日,單靠酒廊演唱晉身主流行列實屬天方夜譚。所以,二人與其他音樂愛好者合作搞了個「香港拉闊管弦樂團」,又經常謀求在星光大道與各大商場表演的機會。


「在餐廳,我們鍛煉了表演的膽量,得到許多寶貴經驗。例如,把女孩子的歌轉成男孩子、四拍轉三拍、Bossa Nova轉Samba……」林森說。


* * *


呂珊說,這一代的歌手太幸運,什麼都不必考慮,談價錢,傾工作,作曲,練歌,全由他人安排妥當。「以前不是這樣的,價錢自己傾,舞蹈員自己找,什麼都靠自己。想唱什麼歌,要自己學,有錢就買碟,無錢就錄收音機。」


或許如此吧。曾逸宏與林森也說,要是生在那個年代,找歌、配和弦就不如現在方便;星光大道、商場的表演機會也不會有了。但那個年頭,一如曹仁超講股,香港音樂界有個「勢」。唱得好,月薪可以高過AO,不會是車馬費。「每個時代都有其好壞吧。」林森說。


路,就在面前,往事只能回味。色情影院亦然,酒廊亦然。
蝕本經營 當回饋社會


加勒比餐廳的氣氛是奇妙的。這除了因為它特地劃出數十呎地方設台演唱外,還有別的獨特因素。是什麼哩?甫進去時,委實令人摸不着頭腦。

「我有一個信念,就是希望帶給客人一個可以輕鬆和消閒的地方……」王銳勳說。

怎麼好像深圳的按摩場所廣告。老套!我想。

他繼續以其特別緩慢的語調說下去:「怎樣做哩?關鍵在於感覺。環境要舒適,音樂要悅耳,食物要美味、健康……」

「我們不是嚴肅的法國餐廳,『鋸扒』都不敢大力。那是另一種風格。我們的是輕鬆的南美模式。」「我們作為都市人,應抓緊進餐的機會,暫時遠離煩囂。辛苦工作一天,吃一頓飯又辛苦,何必哩?我們要好好善待自己,享受這一餐。」

為了這個「信念」,他心甘情願,每月蝕本經營加勒比餐廳。他說,為了讓客人吃得健康,菜式一律只放香料,不加味精。不像那些貼上營養標籤便原形畢露的「健康食品」,不加味精並非招徠客人用的「花招」。餐廳沒有就此大肆宣傳,我也是與老闆傾談時才知道的。

「你看香港人吃飯,什麼都放進口裏,完全不善待自己。其實香料本身很夠味,不必放味精的。人家不用,無非是因為味精便宜……」

漸漸我看見,這種微妙的氣氛,來自老闆、員工與客人的關係。餐廳1996年開張,大廚、經理和兩個侍應從開業起一直在此工作。「蝕錢沒關係,當回饋社會,這樣才有職位嘛。他們也很堅持,做了十幾年,從沒想過轉工。人望高處是恆常事,但他們卻仍維繫在這間餐廳,也實屬難得。」「三五知己慶祝生日,其他食客也會一起拍掌唱歌。這就是我的理想。我不願在這裏看見勾心鬥角、爭名奪利,外面已經太多了……我希望大家能在這裏放下一切,好像家人一樣。」

「有客人跟我閒談時,善意地說:『這間餐廳,不必多久就會執笠。』幾年後,他看見餐廳猶在,就覺得很驚奇……」

「那麼,打算幾時執笠?」我問。

「蝕到無可再蝕吧。」王銳勳答。

文、攝 楊天帥

Financial Planner:講心?講金?

2010年5月25日

新視野

楊天帥

Financial Planner:講心?講金?


事先聲明,此話題甚受爭議。吳偉明教授的知日部屋說的好:「哈日反日不如知日」。對Financial Planner (財務策劃師)亦然。有人寧願放棄做督察也要投身此行業,亦有人認為這是「狗做的工作」(不是我—受訪者朋友說的。我並不同意這句話),誰是誰非,很難說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坊間(特別是將畢業/剛畢業的新鮮人)對此行業認識太少。


「喂!好耐無見啦!一塊吃頓飯吧!」連名字都忘了的小學同學來電。「嗯……你做哪行……?」「財務策劃!」「對不起……我沒興趣……」「其實你有無儲錢的習慣?」「我要掛線啦……」「你不關心自己,都關心一下你家人─」

上述是友人的親身經歷。

幫助或出賣



「人們對這行有偏見的其中一個原因,在於要sell朋友。」現職財務策劃顧問的李穎聰說。兩年前,他在港大英文系畢業。「朋友本來應該無利益衝突的。」

入職之初,他亦有如此想法,後來有所改變。

「香港社會的運作模式便是如此。像醫生,離開公立醫院出來掛牌後,我們就好受他們歡迎。他們每與我們見面,總捧來一疊卡片,請我們推薦給客戶。」「『朋友幫朋友』,本來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我又無『揸住支槍』逼你買。即使我如此,你買了,不再介紹朋友給我,我還是得在這個行業消失的。這絕非一個sustainable(可持續發展)的business model(商業模式)。」李穎聰說。「況且,我賣的並非廢物,是真的對人有幫助的產品呀!」

那小學同學的故事還有下文。友人終於答應一道吃頓晚飯。小學同學三番四次游說他購買保險產品,他堅決拒絕。小學同學面露慍色:「你既然不買,怎麼又答應見我?浪費我時間!」小學同學說,為了補償其時間損失,應該給他介紹幾個朋友。結果,友人介紹了筆者。

這不是李穎聰的工作方式:「我希望能約你出來傾談一下關於財務策劃的事。但我強調你見我並不一定要做決定,整個過程你完全毋須commitment。即使你仍覺得未是購買時機,亦無關係。我請你在會面過後,給我一些feedback,因為我好希望在這一行做得好。」李穎聰琅琅念着他的電話cold call對白。他說,不好評論別人的做法,但自己的個人宗旨是開宗明義,說明來意。「說約出來吃飯,卻又丟份plan出來,覺得憤怒是很正常的事。」他坦言道。



MT或FP

測試:即上求職網站,搜尋Marketing Officer、Management Trainee (MT)、Customer Service Manager……你會找到不少保險公司的招聘廣告,當中十有八九其實請的都是Financial Planner(FP)。

任職保險公司分行經理的黃子安的招聘則是打正旗號,白紙黑字寫招請Financial Planner。「我也明白,求職者面試時,發現貨不對辦,感覺會很壞。這是大眾對這個行業反感的一大原因。」他說。

一般來說,保險業的人力資源管理模式頗特別。每個從業員均可自行招聘新血。只要得到高級經理認可,新血即可上班。招聘者則會成為新血的「師傅」或「經理」。由於整個過程「師傅」毋須付一分一毫,而新血做到生意,保險公司會額外給予「師傅」獎金。因此,「師傅」絕對有責任(和動力)廣泛招收「徒弟」,教曉他們打天下。

所以,求職網站中總是有多如牛毛的Financial Planner招聘廣告。「師傅」為搶「徒弟」,會各出奇謀,猶有甚者,巧立名目,以吸引人才。

「其實他們(巧立名目的招聘者)影響到我。因為我是名正言順的請Financial Planner,卻要承擔他們不老實所引起的公眾反感。」

「我會建議想入行的人主動向老闆要求參觀團隊工作、開會的情況。」黃子安說。「有什麼會比你自己親眼觀察更真實哩?」他表示,這種要求是一個雙贏方案。因為面試員會覺得應徵者有熱誠、願意付出,應徵者亦得以有機會看看工作是否真正適合自己。

反對或支持



「我要多謝一個朋友。他說過一句話,令我記住要做得好。那句話好簡單:『保險是狗做的工作』。」黃子安如是說。

黃子安的父親也曾對這行業深惡痛絕,特別是當他放棄的是一份月薪二萬六的上市公司經理,以及一份督察工作。黃子安求父親給他半年時間。他說,半年後倘我賺不到這個人工便立刻辭職。

「半年後我給他看糧單─當然賺不到啦。」黃子安笑道。於是,半年之後又半年。「本來都不過是賺到2萬元左右,但恰巧那個月公司發獎金,糧單剛好超過3萬─這才總算過關了。」

後來,黃子安父親也介紹朋友給他做生意了─「但你不可說是我的兒子!」他憶述父親當時的話。

李穎聰的經驗亦與黃子安相同。他的父母與朋友亦曾大力反對。「媽媽不斷轟炸,做這行怎樣不好呀,賣的東西又怎樣不好呀,又會朋友盡失呀……。或者他們曾經有過不愉快的經驗,遇過一些違法或違反職業操守的經紀吧。」

不過,終究兒子是惱不久的,他們的家人終於還是接受了這個行業。「用時間和決心去改變他們的看法─雖然這很老套,但是事實。」李穎聰說。

*    *    *

何解對這行如此有興趣?

「坦白講,我就不是很有興趣。我個人好理性,大部分時間都在判斷應不應該,而不是想與不想。」黃子安道。

李穎聰則形容這行業是一個「people business」、「rejection business」,必須要有很高EQ。他說,自己從頭到腳就是一個廣告板,必須整天帶着它去見人、見人。對方當刻未必會幫趁,但他也不能就此反臉不認人,他還是得給對方一個好印象,好讓有朝一日對方在有需要時會重新想起他。

「每份工作都有犧牲。最重要的是你是否肯為這份工作改變。會不會『對人歡笑背人愁』,其實取決於你入行時有沒有想清楚。」

「有單身朋友,知我見人多,就叫我不如搞個Party。」李穎聰笑道。「我說,你要什麼Profile?我認識的人面好闊呀,你揀啦!」

「這份工會令你的生活多了好多色彩。人一世物一世,最少我將來會有點經歷可以告訴別人。」

其實,你也好我也好,不過是「搵返兩餐晏仔」罷了。

團隊文化各異 入行者可揀擇
IFPHK(香港財務策劃師學會)外務副會長趙小寶認為,財務策劃行業的發展潛力強勁。「香港經過七、八十年代的高速經濟增長,中產數目增加。他們極需要專業人士為他們管理財富。另外,本地理財產品供應自由,面向國際,加上內地經濟亦正飆升,因此大中華地區市場潛力亦有增無減。」

他表示,這一行對人才的需求亦不小。「很多大機構想請更多人手,但無奈供應不足。所以他們開出的條件大多都頗優厚,也很願意花資源培訓新人。」

此行業其中一個獨特現象是,即使同屬一間公司,團隊文化可以相當迥異。基於人人可為師,入行門路比其他行業要多,有意投身財務策劃行業者可仔細選擇適合自己性格的團隊。

以黃子安的團隊為例,他對員工的紀律要求嚴格。他要他們每天準時九時正上班,見客則要早十五分鐘到達會面地點。有些團隊對紀律的要求則較寬鬆,只要「跑到數」就無問題。

由於財務策劃顧問每天的工作主要是外出見客,其工作時間因而甚具彈性。「正確來說是有彈性地長工時。你可以選擇的,是九時抑或十一時下班。」李穎聰道。他表示,早下班其實即意味見客量少,這直接影響個人事業發展。

問到哪些人會適合這個行業?黃子安道:「我見過Smart的人做得不好,但未見過勤力的人做得不好。」李穎聰亦同意,只要肯搏肯捱,便能有所成。勤能補拙,是這個行業的主要信念。



文、攝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當葡萄酒飄來羅漢果之香

2010年5月20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當葡萄酒飄來羅漢果之香


前天逛葡萄酒店,驚見一國產品牌紅酒,為山東品質檢定(Appellation Shandong Contrôlé)。瓶背招紙寫道:「酒體渾厚,香氣豐盛。獨特土壤使其蘊含醲郁的羅漢果、杞子、灌湯餃、烏雞味,口腔迴盪淡淡的四川麻辣香……」

對不起,上述乃一派胡言。不過,十年後,當中港兩地的葡萄酒市場完全成熟,這難保不會成為事實。

「中國的葡萄酒市場增長速度之快,是世界史上首見的。」Ronn Wiegand道。他是美國著名品酒師,有逾三十年品酒經驗。全世界同時擁有Master of Wine 與 Master of Sommelier 資格的有三人,他是其中一人。

中港市場增長速



「現在全世界的葡萄酒產商都把目光投向中國。」他說。「中國人開始富有了,百萬富豪與中產人數也在不斷增加。他們有充裕的經濟能力購買世界頂級葡萄酒。」舉一數字作參考:中國內地地區波爾多葡萄酒進口數量從2000年的每年近二十萬升增加至2009年的一千三百七十萬升,上升了六十八倍。不單消費量狂飆,產量亦然。儘管中國葡萄酒在港地位不高,其實它的產量已超過澳洲,成為世界第六大葡萄種植國。連法國Lafite酒莊的羅斯柴爾德男爵拉菲集團(Domaines Barons de Rothschild)也看中我們祖國的山東省,在蓬萊市建設酒莊,認為該地的土壤與氣候與波爾多接近。

中國地大物博,葡萄酒也自然有好有壞。Independent Wine Centre 總監Simon Tam表示,內地注目酒莊絕不少,例子如北京的波龍堡、天津的皇朝、河北的朗格斯、山西的怡園等。「真正高質素的國產葡萄酒,香港難求。內地市場已幾乎全數吸納,況且香港人也對國產酒『白鴿眼』。」

中國快,香港更快。中國的進口葡萄酒稅率高達45%以上。相較之下,香港政府自2008年起實施的零酒稅政策明顯作用甚彰。2008年香港的葡萄酒淨進口量達二百六十萬箱,進口總值按年增加了80%,銷售額高達21.7億港元,幾乎相當於中國內地瓶裝葡萄酒市場的銷售總額。現在的香港已是全球第二大葡萄酒拍賣中心。

「香港的葡萄酒市場將會在十年內躍升為世界第一。」Ronn預計。「絕大部分運往中國內地銷售的葡萄酒將途經香港進口,各地葡萄酒商也將在港設立分公司。」

市場增長雖一日千里,可離終點還有很長一段路。畢竟葡萄酒文化在歐洲已有數千年歷史,中國要與其看齊,不可能一蹴而就。經營葡萄酒店「Noble Wines」的Rick和Fanny認為,香港的市場還未完全成熟。「雖然會飲葡萄酒的人多了,但許多歐洲人已把葡萄酒當成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比起他們,我們仍差得遠哩。」Fanny表示,政府撤消紅酒稅對市場發展非常關鍵。「除經濟上有實質作用外,亦引起了傳媒關注,使香港人更關心葡萄酒。」然而,經營零售始終艱難。「香港舖租、人工都貴,其實不單葡萄酒,很多行業都很難做。」

「香港市場離完全成熟還差得遠!要不就不會個個法國法國『發晒癲』啦。」Simon說。他預期香港市場還需約四年才能得到完全發展。

「當香港飲家開始有自信心,夠膽喜歡一些無人喜歡的酒,其時市場就可稱為完全成熟。」Simon續道。「法國葡萄酒之所以著名,是因為它出產很多佳釀。但這不代表它是唯一有美酒的國家。只是法國實在很大,學完這個酒區又得學那個酒區……很多人如此兜兜轉轉,總是不能轉出來。」

「Noble Wines」是少數勇於開發「冷門」酒市場的酒舖。兩位店東每星期均會舉辦特色試酒會,與客人共嘗本地罕有的酒,如馬其頓、斯洛文尼亞等國的產品。「通常來這些試酒會的客人較為年輕,他們較願意接觸新事物。」Rick說。

2009年中國葡萄酒市場交易額增長40%,比進口量的增長97%低一半以上,顯示一些價格較便宜的酒日益受飲家歡迎。由此可見,中國人對酒的消費日漸平衡,不再偏重於貴價酒之上,市場正日臻完善。

忌盲目追隨評分制



Ronn與Simon均不約而同認為,香港人享受葡萄酒的最大障礙在於欠缺自信。盲目相信評分制度便是一例。Ronn就坦言他「極端地討厭」評分制。

「我明白人們追隨品酒家的評分,是因為他們想學得快。」Ronn說。「但箇中會有很多問題。首先,很多評分制並無清楚列明評判是誰,說不定他們是新手,連你也比他們嘗過更多。其次,不少真正優質的、反映當地特色的葡萄酒在評分制中得分甚低,得不到它應有的關注。」Ronn以香港的雲吞麵為例,他對其讚不絕口,然而這些地道美食很多都無法得到「米芝蓮」的推薦。這是評審準則偏重某類型餐廳之故,與食物質素無直接關係。

「我覺得我是一個比Robert Parker更好的酒評家,他的意見我很多都不同意。」Ronn批評。「人們常說Robert Parker給了這個幾分、那個幾分……實在愚昧。」

以西班牙Rioja的Tempranillo為例,Ronn表示一般而言在橡木桶陳年愈久質素愈好,價格亦愈昂貴。但真正能與一般中國菜配搭的卻恰好相反,以沒有接觸過橡木為佳。因此,價格愈便宜的Rioja其實反而愈能帶出中國菜的香味。評分制在此類情況就失去用武之地。「不要成為評分制的奴隸。」Ronn說。

Ronn的意見,Simon只部分同意。他認為,大部分人不會有機會品嘗世上千萬種不同的葡萄酒。評分制有助這些人找到自己的心頭好。只是,「在方太、唯靈和蔡瀾意見不合時,你要知道自己該相信的是誰。」世界各地酒評家多如繁星,口味因人而異,「Expert Hunting」非常重要。

「選酒評家,要選一個對自己口味的。Robert Parker喜歡味道較濃、較豐富、質地較厚的,歐洲人口味則通常較為清淡。」Simon說。「最重要的,還是清楚自己喜歡什麼。」

不信評分制,新飲家應如何選擇葡萄酒?Ronn建議在酒舖找「導師」。「買酒時,你可以告訴葡萄酒店的職員,喜歡喝怎樣的酒,能負擔一個怎樣的價錢,等等。當你喝完那瓶酒後,回去告訴那職員你的感覺如何,他會記住,下次就能推薦一支更對胃口的酒給你。」所以,Ronn認為最好不要在超級市場買酒。「其實你不只希望買酒,你還會希望買那種酒文化、那種生活態度、那種知識,讓你能夠更享受那支葡萄酒。這些增值服務,是超級市場無法提供的。」

中國文化衝撞紅酒文化

「教品酒就如教踏單車,關鍵在學生能否擺脫恐懼。」Simon說。「所謂恐懼,指的是敢於說出自己意見,不怕有別於他人。」



Simon認為,很多亞洲人會因葡萄酒是西方文化,就覺得西方人永遠是對的。「西方人說聞到『黑加侖子』味,你聞不到,是否就代表你不懂哩?當然不是!」「那些被『黑加侖子』四個字困住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懂。」

Simon經營的葡萄酒中心開辦教授品酒的課程,其最大的與別不同之處,在於以中式語彙匯形容葡萄酒的方法。

「我希望我的學生能完全忘記『黑加侖子』、『士多啤梨』這些西方東西。我們何必要用這些詞彙哩?」那用什麼好哩?Simon的見解極其出格:味精、鮮甜、菜乾、鮑魚、湯水、果汁……聽上去令人目瞪口呆,但細想又好似不無道理。美國科學家Ann C. Noble於1984年發表其研究成果「Aroma Wheel」,確立形容葡萄酒香味的用語,黑加侖子、士多啤梨等皆由此而來。Noble教授不識菜乾,不表示葡萄酒不可有菜乾味。

「西方人說,一支酒配一道菜,但婆婆煮飯,『六餸一湯』一齊上,怎麼辦?其實他們只是不愛把各種菜的味道混和在一起罷了。中國人的飲食文化不同,我們不一定要先喝湯後吃飯,夾菜也可以是濃淡交錯。」Simon建議,中國人喝葡萄酒的方法應是預備一紅一白,吃飯時,隨心喝。「『紅肉配紅酒,白肉配白酒』也不適用。單是一隻雞就可以有無數種方法烹調方法,澆上無數種不同的醬汁。不可能一概配以白酒。」他認為,飲家不應拘泥於酒的顏色,而是根據味道的濃淡配搭,酒菜才能相得益彰。

「酒文化溝通是雙向的。」Simon說。「當我們中國人學到一定程度,就得靠自己把握,才能向前走下去。」

配搭中菜 葡萄酒將成新焦點
Ronn 預料,葡萄酒打入中國市場後,與中國菜相配的葡萄酒將比現在更受重視,其價值亦會上升。

「基本上,帶少許甜味、半乾的白酒會更受青睞,如匈牙利的Tokaj或以Muscat為主的白酒。德國的Riesling也與中菜絕配,它的花香與酸爽感覺與中國菜尤其合襯。另外,乾或微甜的桃紅葡萄酒(Rosé)亦能得到同樣效果。」

「紅酒方面,味道淡的會較適合,如法國的Beaujolais、意大利的Chianti等。Pinot Noir的地位也將提升。它們與中國菜(特別是帶辣椒或胡椒味的菜式)非常相配。這些酒的價格很多都要比味道濃厚的Cabernet Sauvignon低,在中國市場可謂價廉物美。」Ronn認為,上述葡萄酒的價值現在大多都被低估,不久的將來它們將被重新發掘,提升至其應有的地位。

三思工作假期得失

2010年5月18日

新視野

楊天帥

三思工作假期得失


凡事總有好與壞。

工作假期近年在港愈來愈流行,政府亦正積極與更多國家洽談協議,讓香港的年輕人能夠到更多國家工作,體驗當地生活。不少過來人回港後著書講述旅行經歷,內容有笑有淚,主題通常都離不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云云。

不過可別忘了。這裏是競爭激烈的香港,時間不等人。在你離鄉背井的時候,你的競爭對手正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裏拚命搏殺。喜歡也罷不喜歡也罷,「現實」二字,誰都不能忽視。長達一年的投資,委實有必要以工具理性角度,詳細衡量工作假期(Working Holiday)的得與失,三思而後行。

分別曾在愛爾蘭與澳洲參加過工作假期計劃的謝嘉浩與李卓禧,均不約而同表示,求職時會因曾參與工作假期而遇上困難。李卓禧甚至乾脆在履歷表上把「工作假期」一項刪除了。「反正沒有人會注意。」他說。

「很多老闆請人,主要並不是看你是否敢作敢為,有沒有大志,而是看你的工作能力與投入感。Working Holiday顯然對這些條件毫無幫助。」「除非你欲投身的行業與其性質相關,如旅遊業,否則工作假期在職場上並無價值。」

僱主:你玩夠未?

在大學修讀新聞系的李卓禧曾應徵一報社的財經版。面試員看罷他的履歷表,說道:「啊,你曾去過工作假期。很有趣嘛。那麼,你知道財經記者工作性質是什麼嗎?」

「回港後,和我同期畢業的同學已有一年工作經驗。我做過的只是侍應、農夫……這些對求職有什麼用?與他們相比,我是沒得爭的。」他說。

有時候工作假期不單不會被僱主看重,甚至還可能有反效果。李卓禧就說曾有僱主質疑他:「你玩夠未?會否覺得自己還在工作假期當中?」謝嘉浩亦坦言求職時有僱主怕他回港工作稍不如意便又辭工,遠走他鄉。

有曾聘請工作假期回港青年的僱主認為,他不會因應徵者有如此經驗而覺得其人生閱歷特別豐富。「每人也有各種各樣的人生經驗,Working Holiday並無與別不同之處。」他認為聘請員工的最主要考慮始終為其知識與素質是否與工作要求吻合。「僱主實在需要新入職員工能立刻投入工作,不必重新訓練。」

工作假期經歷增加了求職困難,是始料不及的。可幸的是,這兩位青年一年內的得着也不少。最重要的是,他們得以更肯定自己的能力,以及確認今後的人生路向。

李卓禧形容離開香港前的自己是短視的。他與謝嘉浩有一個共通點:不清楚自己的人生方向,不知道如何開展自己的事業。「我在香港太受保護了。我想看多些這個世界,讓自己更獨立,更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還有──學好英文。」謝嘉浩說。

儘管出發點正面,但得到的意見卻相反。朋友對他說:「打份工舒舒服服算啦!」長輩對他說:「浪費一年時間!」女友也斷言他會幾個月後便捱不下去逃回家。可謝嘉浩還是排除萬難完成了旅程。

一年的外地生活,大大擴闊了他們的視野。回港時,他們終於找到了各自的人生方向。謝嘉浩的目標是擁有自己的餐廳,李卓禧則是成為獸醫。

肯定能力 確認路向

「初到愛爾蘭時我便是連『叉』的英文也要按電子詞典,後來才能逐漸掌握簡單的對話如問路等,最後竟也有一家外國人經營的酒吧聘請我哩。」謝嘉浩笑道。「雖然現在又變差了,畢竟工作上派不上用場嘛。」

「也覺得自己真的變獨立了,畢竟在那裏很多問題都得自己處理。那裏的治安其實頗壞,歧視也嚴重。我就曾在深夜被十數個手持玻璃瓶的當地人無故追打,幸好逃脫;又試過寓所遭爆竊,損失了過萬港元幣的財物。」

久別重逢,家人對回港後的他更親切了。一年的遙距戀愛後他與戀人亦更見情真。不少朋友讚他捱得苦,也有人對此不以為然,說不覺他有什麼大改變,認為他不過是去玩了一整年。

「就叫他睜眼看我是否真的沒有改變吧。」謝嘉浩淡然道。自信也在不知不覺間上來了。

上述轉變,其實在香港也能發生,工作假期絕非不可或缺的因素。可正因隻身處異地,應酬與消遣大減,人得以有充裕時間靜下來思考各種各樣的事,儼如在深山修行般,人生的諸多種意義才能逐漸明晰起來。

* * *

李卓禧的一個朋友問他,回顧自己的一年工作假期,會否覺得浪費光陰?他答說不會,因為他得到了許多經驗。下一次聚會,他告訴那朋友,其實真有點浪費,一年工作經驗原來好重要,他都找不到工作哩。如此過了一年。現在,他的朋友跑到澳洲去了,參加工作假期。

兜兜轉轉,在澳洲立志要成為獸醫的李卓禧,今年又再前往澳國讀城市規劃的碩士課程。

「當然,要是我沒有參加過工作假期,直接去讀書,我的人生是會直接許多。」李卓禧說。「可這就是人生嘛,只能一步步向前行,不可能掉轉頭去講的。」

文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名額有限 盡早報名為佳


現在可供香港市民申請工作假期的國家有加拿大、愛爾蘭、德國、日本、澳洲及紐西蘭。有興趣者可致電該國駐港領事館查詢有關詳情。參加者須為介乎十八至三十歲的香港居民,且不攜同任何子女。

工作假期計劃的特色在於,成功申請者可最長在該國逗留十二個月,從事短期工作。政府的角色只在協助安排簽證,而不會代為處理諸如求職、住宿、交通等事務。

基本上每人只能參與同一國家的工作假期計劃一次。各國每年名額各異,由一百至一千不等。除日本外,簽證皆以先到先得形式批核。工作假期近年在香港日漸流行,名額供不應求,有意者宜盡早報名。

覺得工作假期過於嚴苛或年齡不合,但仍希望一嘗他國生活者,亦可考慮參加其他生活體驗計劃,如義工旅遊、WWOOF(World Wide Opportunities on Organic Farms,有機農莊耕作)等。這些計劃雖然無法讓參加者在他國賺取旅費,但可供選擇的種類繁多,亦往往較工作假期更具組織性、更安全。

千里之行 始於買機票──冒險旅遊世界

2010年5月13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千里之行 始於買機票
──冒險旅遊世界
 
做人未必一定要去西伯利亞與蒙古人摔跤;未必一定要在冰天雪地破冰游泳。

做人未必一定要住過青年旅舍;未必一定要在敍利亞人的家飲茶。

做人未必一定要去北極會愛斯基摩人;未必一定要去南極會企餓。

做人什麼都不必做,不過什麼都不做就最好不要做人。

順帶一提,如果青年民建聯的張國鈞去過北極,他就不會說「北極人少企鵝多」,貽笑大方。

「冒險旅遊(Adventure Travel)與傳統旅遊相比較具探索性,通常會以激流之類的活動形式為主。」學聯旅遊特色旅遊專門店產品經理麥運嫦說。「這種旅遊形式在外國其實很普遍。」

「我愛旅遊!」麥運嫦道。我也愛旅遊。誰不愛旅遊?不過,她的「愛」實非一般意義上的「愛」。麥運嫦的足迹遍及全球七十多國,也曾去過南北極──不只一次,是三次──兩極各三次。

在世界盡頭冒險



「南極是很有趣的地方,那裏杳無人迹,一年就只有兩三個月能夠通行。」她說。「以往感覺上只有探險家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夠踏足,覺得很神奇。」

「那是一個完全清純的世界,世上任何地方都無可比擬。」現在的她回想起來依然回味無窮。「有人說瑞士是一個世外桃源,可那始終依然有『人』的痕迹。然而只有兩極才是真正屬於動物和大自然的世界。」

英國著名旅遊主持Ian Wright亦認同,世上最可愛的地方正是南北極圈。「像格陵蘭,它是一個島,有五分一個歐洲那麼大,卻只有五萬七千人,城市間連道路都沒有。」

「它委實靜得聒噪──連最輕的冰塊破裂聲都能清楚聽見。」

說了這麼多,無非在鼓吹高消費玩意?不!冒險旅遊豐儉由人,一切全看你怎個玩法。

「比方說去紐西蘭,我們建議一試不住酒店,住青年旅舍。」麥運嫦道。「紐西蘭的青年旅舍有別於其他國家,質素、位置、配套都好,又可選擇有獨立洗手間的二人房。更重要的是,住青年旅舍比住酒店更容易認識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她說,不少年輕夫婦新婚度蜜月,要求旅程要特別,風景要優美,離香港要遠,但是又要便宜。麥運嫦就推介他們考慮此方案。

青年旅舍,我也住過。就像長洲的度假屋,網上圖片與實際情況可以有天壤之別。我問麥運嫦,憑什麼敢說紐西蘭的青年旅舍質素好?

「噢。很多紐西蘭的青年旅舍我都住過,為此我特意在那裏轉過幾星期。」

「去納米比亞也『可平可貴』。想玩得奢侈的遊客可以選擇住數千元一晚的樹屋,預算緊絀的則可選擇紮營。」孤陋寡聞的我覺得紮營遊納米比亞,實在瘋狂。不過也罷,不瘋狂何來冒險?

「放心,很多西方人都選擇紮營哩。食物也不差,雖然不會吃到豪華大餐,但質素合理的食物還是有的。」

「對於我來說,旅途上的食宿舒適乾淨已經很足夠。畢竟旅行中『人』才是最重要的元素,旅伴亦然,當地人亦然。」

說到旅途上的「人」,Ian 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在俄羅斯。那次他去探訪當地一個家庭。「他們總是板起臉,一本正經的樣子。與他們相比,我簡直像一頭猴子。」說着,他裝模作樣地把左手放到腋下,用右臂一夾,嘴巴學着放屁的聲音。真不知嚴肅的俄國人見了他這古靈精怪的模樣會有何想法。「他們的嚴肅有很多原因。嚴寒的天氣啦,經濟狀況啦,歷史因素啦……家庭中有個名叫亞歷山大的老人,他參加過二次大戰,被德軍抓過,丟在法國的集中營,回俄羅斯後又不明所以地給關了十年……」Ian說。「不過當你跟他們熟絡後,他們就會友善起來。」

麥運嫦喜歡的則是敍利亞的「人」。她說,美國政府批評該國為「邊緣邪惡軸心」,原以為他們會排斥美國人,但事實不然。敍利亞人認為,那全是政府的錯,與美國人無關。既然是遠方來的朋友,他們一律歡迎。

「特別是對東方人,敍利亞人簡直把我們奉為明星。」她說。「當地人總是會問我們會不會覺得太熱呀,會不會口渴呀?遊客問路,他們老遠都會親自把你帶去。」「敍利亞和伊朗是被美國說成邪惡軸心但其實是一點也不邪惡的國家。」

「旅行就是認識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和事,體會彼此的異同。」麥運嫦道。

香港新旅遊趨勢



冒險旅遊在外國已很普遍,完全摒棄觀光式旅遊,專門經營冒險旅遊的旅行社絕不罕見。較知名的冒險旅行社有加拿大的G.A.P Adventures,以及英國的Imaginative Traveller。兩家公司提供的冒險旅遊服務範圍遍及全球。

 「這種經營方法在香港暫仍不可能。始終香港人相對而言還是較為好靜。」麥運嫦道。她的特色旅遊專門店既經營冒險旅遊,亦有其他非冒險但富特色的旅遊服務,如上文所說的南北極之旅。麥運嫦表示,香港人對特色旅遊的認識正逐步增加:「以前很多人以為一般人不可能到兩極旅遊,三年前我們首推這種服務時,一年只有十多個客人;第二年有數十個;第三年已經超過一百個,甚至二百個。」

她認為這種新式旅遊是香港旅遊的新趨勢。「今日幾乎每家旅行社都會宣傳自己有什麼特別的旅遊產品,業界內大家都不願再在原有的市場上競爭下去了。」

香港人的意識形態始終與西方有別,「冒險旅遊的市場不及西方大,所以我們得把它的性質扭一下,改成適合香港人的口味。」怎樣才算香港人口味?大家心中有數──什麼都講求高效率。西方遊客會十天停一個國家,而香港遊客則希望一天跑十個國家。即使是特色旅遊,情況依然無變。

現在特色旅遊專門店的主要客人多為二十至五十歲、經濟較充裕的人士。「不少為專業人士,如醫生、護士、律師和退休的政府官員等。由於這種旅遊對遊客外語能力要求較高,他們的教育程度亦通常不差。」「學生則較少,始終特色旅遊大多都不便宜嘛。」

危險只是一種迷思

一次我去歐洲旅行,家母送機。候機無聊,便讀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少頃,家母神色凝重地說:「應承我,不要去挪威的森林,危險。」

「危險?危險只是一個迷思!」Ian 爽快地答道,然後如連珠炮似地說:「非洲危險嗎?敍利亞危險嗎?都不危險!」

「那古巴呢?不是說古巴人貧窮,討厭來自資本主義國家的人麼?」

「一如日本,古巴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那裏沒有什麼暴力事情發生。是,是,我確認識有人曾在古巴被搶劫,但倫敦也有搶劫,香港也有搶劫呀!」

「那西伯利亞呢?不怕凍死?」

「噢,凍死?我告訴你──這世上沒有讓人凍死的地方,只有穿不夠衣服的人。」

Ian 曾在西伯利亞用斧頭把地面的冰塊鑿開成游泳池,赤身跳進裏頭游泳。他說,俄羅斯人都愛這樣做。

「幹嗎要這樣做?」

「天曉得!他們是瘋子!」那不也即是在說你也是瘋子嗎?

「儘管駭人聽聞,其實這些事多是『說難做易』的。當你身處該環境,就會發現事實並沒有想像的可怕。」



由他主持的嶄新旅遊節目Ian Wright:Out Of Bounds將於5月20日起在Discovery旅遊生活頻道首播。「節目之所以如此命名,正因我想告訴觀眾:這些地方看似Out Of Bounds,實則不然。」

麥運嫦亦認同Ian的說法。她發現香港人特別關心安全問題,這增加了推廣特色旅遊的困難。幸而今日社會資訊發達,遊客對冷門旅遊地區認識加深,大大提高了他們的安全感。

「意外在什麼地方都可能發生,我就不覺得南極的意外特別多。」她說。「要不就別去,去就不要怕。」

不過,擁有大無畏精神的二人,竟不約而同也說有種地方千萬去不得。

「子彈無眼!」Ian說。正發生戰爭的地區才是真正的危險。麥運嫦曾有客人在美伊戰爭期間欲前往當地,她也反對。

「如你只在計劃階段,就別考慮這些地方。但已買好機票訂好住宿的,就得想想,是否能遠離戰區,或乾脆放棄行程。」

*    *    *



是次訪問我問錯了兩個問題。

其一是問Ian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旅行是什麼?「懶問題,沒做功課!」他喝道。出於禮貌,他還是答了。但我決定不寫,反正懶問題的答案無甚所謂。

其二是問麥運嫦可否推介一些特色行程給讀者。她想了良久,有點為難地道:「很難啊!那一切得因個人而定。比方說,他是否能吃得苦?過往有過什麼旅行經驗?能負擔怎樣的價錢?男或女?一人或多人?特色行程是為客人度身訂做的,只有一般旅行社的Package Tour才會有所謂的『推介』。」

有個故事,說有一頭小馬,被韁繩綁在小樹旁,掙脫不開,只能在附近繞圈子。幾年後,小馬變成高頭大馬,只要牠願意,隨時都能掙脫束縛。但牠終究沒有這樣做。牢不可破的,是牠那認命的態度。

「去旅行,最困難的一步是買機票。種種的恐懼與不安皆在阻止你。然而,一旦你買了票,則生米已煮成熟飯。」Ian 說。「買機票,閉嘴,出發!」

文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合唱動口 更要動手 —YZ的 Choir新方向

2010年5月11日

新視野

楊天帥

合唱動口 更要動手
—YZ的 Choir新方向
 
我總想不明白,何解近半世紀前已流行於美國的舞動合唱團(Show Choir),沒有像麥當勞或荷里活電影一樣風行全港?

在我的中學時代(年代絕不久遠),由於是基督教學校,Choir唱的多是聖詩。歌詞聽說是拉丁文,也有人說是意大利文。總之一句話,不知所云。

九七後,唱了很多愛國愛黨的歌。終於曉得自己唱什麼了,但唱的時候臂肘伸直,頭仰起,頸背肌肉繃緊,久了頗酸痛,不好受。

倘那年頭學校有Show Choir,我或許會更愛音樂。現在的我可能是一個唱歌家或者舞蹈家。最少我會有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或可能交上一個有才華的情人,展開一段音樂情緣……

首度把Show Choir帶入香港

「Show Choir的成員必須具備鮮明的性格。青少年是最佳選擇。」梅維瀚(Horace)說。「音樂與人的關係最深刻的是在中學時期。那是人在成長期間最初有所『感覺』的階段,因此音樂對青少年的想法會產生極大影響。」

回想我還在學時所聽的流行曲,百般滋味在心頭。Horace的話大概錯不了。難怪家母說起歐瑞強,也總是眉飛色舞。

「Show Choir是一種配合唱歌與舞蹈的獨特表演方法。它包含許多不同風格的音樂如流行音樂、音樂劇、古典、爵士樂等。表演者透過充滿力量與劇場感的表演方法與觀眾連繫在一起。」Eric Monson說。他與Horace是香港唯一的Show Choir「群聲-the Show Choir」的音樂總監與合唱總監。

簡單而言,Show Choir就是會載歌載舞的合唱團,基本上由三十至六十人組成,規格並不嚴謹,選曲也無限制。通常Show Choir會糅合舞台劇元素,成員或會有服裝、舞台化妝、燈光或道具,也可以什麼都沒有。倘硬要說法則,或許就是自由與輕鬆,享受音樂和傳遞感情。

Show Choir在美國非常流行,特別在中西部,幾乎每所高校都有其專屬團隊。「很多美國學生從小就有成為Show Choir一員的願望。社區亦對其大力支持。」Eric 說。最近以Show Choir為題材的美國青春校園劇集Glee(歡樂合唱團)獲今屆金球獎最佳喜劇連續劇獎,美國總統夫人米歇爾.奧巴馬更邀請Glee的演員到白宮表演,Show Choir在該國的受歡迎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本地的「群聲」成立於去年11月。兩個創團人物經驗豐富。Horace是教授G.E.M.唱歌技巧的導師,曾隨得過格林美獎提名的殿堂級Show Choir 「Singing Hoosiers」 巡迴表演。Eric 則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擁有二十七年Show Choir經驗,為美國、日本與香港迪士尼樂園製作音樂表演。二人均希望把Show Choir帶進香港。加上當時適逢High School Musical與Glee等音樂劇集在港大熱,天時地利人和下,他們決定把計劃付諸實行。

表演機會豐富



「坦白說,一對一教唱歌很難。雖然這樣講好像『自己倒自己米』。」Horace說。

「為什麼?」我大感好奇。不久前才有一個唱歌老師朋友告訴我,唱歌教學最好一對一,這樣老師才能聽清學生的歌聲,加以修正。

「學唱歌並不只學習怎樣運用丹田氣、怎樣震音。」Horace說。他最不喜歡那種「學生問怎樣唱好王力宏,他就教怎樣唱好王力宏」的教學方式。「倘學生要參加比賽,要唱好參賽歌曲,當然非這樣教不可。但說到培養和發展音樂感,則一定得張開耳朵,聽自己唱,也聽別人唱。音樂很講求心理質素和感情,追求的是人與人之間的力量。怎樣唱得更好或者為什麼要唱得更好,這些都得靠人與人的互動才能解答。」

有一個學生跟Horace私人學唱歌學了幾年,後來加入「群聲」。「幾年加起來的學習成果都不夠這幾個月大。」他說。「當然也不可以說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費啦……但他確是靠着後來的互動才得以擦出火花。」

Horace所言的「火花」,真切存在於「群聲」之中。「大家都好鍾意唱歌同跳舞,好有表演欲,好有Passion,所以自己都好想唱好佢。」其中一個學生Janice說。

訪問當日,學生們顯然並無因為有記者觀課而做假。當日的課堂秩序有點混亂,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練習唱自己的部分。Horace揣摩曲譜的時間,有四個同學甚至在毫無先兆下玩起Beatboxing來。少頃,Horace舉起右手,仍然眼望曲譜。三秒後,整個課室闃然無聲。「我們從第三節開始唱……」Horace喊道。琴聲響起,大家便唱了起來。

比起眾人乖乖地做着籠中小白兔,我更覺得這種帶着少許胡鬧的態度才是學習音樂的「正途」。

「家人也好鍾意我玩『The Show Choir』,成日睇我Perform。」Janice說。

「那朋友哩?」我問。

她囁嚅良久後,靦覥地道:「哈……覺得我有點『威』……有時候會問:幾時Perform呀?他們聽上去覺得好似要唱得很好聽才能入『The Show Choir』……」

「那是否真要唱得好聽才能加入哩?」

「哈……有Passion就得!」

從「群聲」11月成立至今,他們已有大大小小十多次演出經驗。「聖誕期間會較多。也有聯校學校歌唱比賽邀我們作表演嘉賓。」Horace說。「某些場合我們也會作特別演出,比如在時代廣場的復活節活動。」

上星期五假Agnès B. Cinema! 上演的「Showlo」,是「群聲」獨立製作的節目。同學可以自行簽名選擇是否參加。獨唱位置僧多粥少,報名者須經過試音爭一席位。Horace說,試音也是一個學習的好機會。一個團員試音,其他同學會一塊兒聽,好讓自己能知己知彼。

「群聲」合唱團現有約一百個團員。為配合團員各異的生活時間表,他們被分成三班,於不同時間練習,表演時才聚到一起。團員主要以十四五歲為多。一如多數藝術相關的青少年活動,參加者多為女性。基於Show Choir 的舶來性質,「群聲」內有半數成員皆為非華人。該團每年於3月及9月招募新成員。上次招募有百多人報名,七十多人獲得取錄。

「說到香港學生的優點,或許他們愛唱卡拉Ok,喜歡獨唱的團員極多。美國的Show Choir監督見了大概也會很羨慕吧。」Eric 說。「而缺點則是,他們看見美國Show Choir的精采演出,有時會太急進,太過希望自己能一蹴而就。」

「群聲」的學費為每月880元,每星期一課,每課二小時。參與表演不必額外付費,服裝、場地等費用由主辦單位承擔。昂貴與否,我不好評論。不過,與友人聽罷「Showlo」,告知學費,問其感想。她只說了一個字:「抵。」

就事論事,「群聲」的年輕人對音樂實在充滿熱誠。看他們練習,聽他們演出,完全能夠感受到透過歌聲傳遞的澎湃力量。我想起學校的音樂課,大家(包括我在內)的嘴巴給漿糊黏了似的,不肯開口。這與「群聲」的氣氛差天共地。

愛唱就唱,不必害臊的世界是幸福的。最少「群聲」的年輕人不必像我,只能趁電梯無人之際,才放聲高歌。

文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肚肚媽媽 與心心媽媽

2010年5月6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肚肚媽媽 與心心媽媽


從前,有一隻雞蛋,來到牛爸爸和牛媽媽的家。小雞破殼而出,雖然牠不是小牛,可也和牛父母相親相愛……

「你知道自己是領養的嗎?」

「我知!」

「什麼叫領養?」

「唔知!」

「領養就是你有兩個媽媽。肚肚生你的媽媽很偉大,但她有她生活的難處,於是把你交給我這個心心生你的媽媽,把你養大成人……」

心心媽媽一詞,便是由此而來。

「在支援小組裏我認識許多領養父母,他們全心全意為小朋友付出,外人絕不可能猜出孩子並非他們親生。」Louise說。「我們跟其他父母的分別只在少了十月懷胎的經驗。」

Louise的獨子今年五歲。她與丈夫因健康問題無法生育,經過數年考慮後,決定選擇領養。從社署接過這個孩子時,他只有三個月大。

「與其他父母相比,我想我們會更關注建立孩子正面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她坦言作為領養母親,特別擔心孩子會小看自己,或因別人的話影響自己的情緒。「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他人或會在不知不覺間說錯了的話。孩子本來是開心幸福的,倘因這些話令自己心理受到影響,就很不值得了。」

「最緊要是讓小朋友知道你付出真心。」她說。「孩子是很聰明的。你愛他,他不會不知道。」

一次Louise的孩子頑皮犯錯,她罰他打手板。孩子當然不高興,哭了起來。臨睡前,Louise來到他床前,與他「賽後檢討」,確認他清楚自己的過錯。「媽媽打你,是因為媽媽想教好你。」她說。

在那之後他又再闖禍,得再次「受刑」。就範的時候,他問媽媽:「媽媽,你是不是想教好我呀?」

Louise 聽了很感動,想道這孩子確是一點一滴地把她的教誨記在腦裏哩。

又有一次,她與孩子坐在沙發上,孩子一不留神翻身滾落地。她登時急了,好在孩子沒有受傷。事後,她怪自己照顧不周,經驗不夠,怎可以讓他發生意外哩?想着媽媽就哭了。

聽了Louise和孩子的幾個故事,想來想去,總想不出她和普通母親有何分別。「或許你會覺得我這樣說太誇張、太大膽,可我有時真覺得自己比一些親生母親更疼自己的孩子。」



領養難處重重

說做領養媽媽毫無困難當然是不可能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部經書有點獨特、有點難解。

「我們會確保準領養父母清楚實際上將遇到的困難。」母親的抉擇領養服務社工錢倩君說。「小朋友是不會在領養第一天起就摟着你笑的。」

她表示,即使孩子出生時已被安排接受領養,由於手續繁複,到正式進入領養家庭最快也需時約三個月。這期間嬰兒會與身邊的人建立關係。讓嬰兒順利適應與過渡到領養家庭這一環非常重要。為此,領養父母得學習許多特別技巧。他們在接收孩子前要上兩節必修課,與社工多次傾談,還得多看相關書籍。

教導孩子期間難免會有打罵。「你不是我的親生母親,都不愛我,當然打我啦。」這樣的話誰聽了不傷心?

幸好這話Louise 還沒有聽過。可在她領養之前,朋友就曾問過她:「要是孩子真這樣說了,你怎麼辦?」當時她也着實心裏暗驚。當然,最後她是想通了。

「我想我已有此準備,所以不會太hurt。孩子說這話時或許正處於反叛期,一時衝口而出吧。」她道。「衝口而出的話不必太介懷。」

如此想法倒不是沒根沒據的自我安慰。一次父子不和,孩子仗恃爸爸口硬心軟,肆無忌憚地對他大罵。Louise事後問孩子,是否當真不喜歡爸爸在這家庭裏?「不!我要爸爸在這個家庭裏。」他這樣說道,生怕爸爸真會因他一句話不見了似的。

而最敏感的,大概是「尋根」問題。

「不少被領養者都會希望知道自己生父母的事。他們的人生就好像缺了一塊的拼圖。」錢倩君說。「你與心儀的女孩約會,人家說你倆有夫妻相,你們自然高興。可領養的孩子就會怕她或許是自己的親妹妹。」粵語片的老橋段,誰能保證不會成為現實?

「倘若孩子想要尋根,我一定會幫助他。」Louise把這看得很開。「始終孩子不是我所擁有的附屬品,而是一個獨立個體。他也有選擇的權利。」

「我很有信心孩子不會被生母搶去──」這「搶」字透露了她那母性的執着。「我相信人的感情是靠累積而來的。」

一些領養家庭太愛自己的孩子,乾脆把他當做親生,拒絕談領養的事。「為何總提醒我們孩子是領養的?為何要標籤我們為『領養父母』?」他們會有這樣的不滿。錢倩君認為這亦非好事。

「小朋友會有因領養身份反映出來的行為和感情,作為領養父母不可不正視。」她說。「因此他們得有『領養父母』的自覺。」

社會對領養認知不足

自今年1月1日起,社會福利署批准非政府組職處理領養個案,主要負責事前評估及事後監察。領養的配對則仍由社署負責。事前評估需時數月至半年不等。由於領養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因此過程非常嚴謹。這期間社工亦會協助領養父母作好準備。

早前有美國母親領養俄籍孩子後,因對他不滿,把他孤身送返俄國。這新聞令錢倩君的工作小隊有很深的反思。「事前預備是很重要的。那母親聲稱這樣做是因為領養機構隱瞞孩子患有精神病。正因為孩子的狀況與她當初心中所想存有落差,才會出現如此悲劇。因此,確保領養父母知悉一切可能發生的問題是非常重要的。」

或許人們都沒能聯想到,香港也不時發生與領養有密切關係的案件。初生嬰兒遭母親殺害的個案在上月竟有三宗之多。「都怪那些母親不知道──多少人在輪候領養初生嬰兒啊!」Louise道。香港的準領養父母數目一直遠多於需要被領養的孩子。

「社會總以為,誕下孩子給人領養很不負責任,其實正好相反。」錢倩君說。「生母對孩子也充滿感情,但她亦明白自己無能力養育他。生母是為了孩子能過更好的生活才選擇放棄撫養權的。」

 Louise說,讓嬰兒接受領養,其實是三贏─生母、孩子和領養父母都得益。「倘我有天能看見孩子的生母,或許我真的要摟着她感謝一番。」她說。「是她讓我今日如此幸福的。」

不知Louise怎樣與孩子慶祝母親節?

「我不肯定他是否清楚何謂母親節。」Louise 笑道。「大概會買個蛋糕回家自己慶祝吧。其實也沒所謂,我着重其意義多於吃一頓美餐。」

「只要孩子平時愛我就已足夠。」Louise的臉上泛起甜絲絲的微笑。

她說,孩子和她逛街時忽然會輕喊媽媽我真的好喜歡你;孩子清晨起床後會「啜啜啜地」吻她;一家三口所住單位在最低層,她上班時孩子會在窗前大聲喊bye bye,她還怕他會吵醒別人;有時候,她奇怪孩子說話的語氣怎麼似曾相識,原來他在學着自己的口吻……Louise跟孩子說,我、你、爸爸,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

「我在母親節所希望的,是孩子能夠珍惜自己,聽教聽話,時常記得心心媽媽,也別忘記肚肚媽媽。」 

文、攝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抵賴證書?依賴證書?—YZ世代職場必讀

2010年5月4日

新視野

楊天帥

抵賴證書?依賴證書?
—YZ世代職場必讀


「當然揀港大或者中大啦!名氣大嘛。」

「High dip一定無法與degree爭一日之長短吧!」

上述老生常談,很可能與事實相違。最近城大一項調查抽樣訪問企業的人力資源或相關部門之負責人,發現逾八成企業表示聘請大學畢業生時相對較不重視學校的知名度。

社會是現實的,職場如戰場,老闆為將,freshman為兵。能打就是好兵,誰管兵的默書及格不及格?

期望薪金「可面議」最有利

香港聖公會東涌綜合服務業務發展經理陳松齡轄下的社區中心,職員全由自己親自招聘。她坦言,於哪所大學畢業其實並無大分別,甚至學士抑或高級文憑,於她而言其實也意義不大。

「學業成績或許能夠暗示應徵者技能上的優劣,但那並非重點考慮條件。」她說。

「我會從應徵信看他對工作的熱誠;會看他曾修讀的科目是否與工作有關;會看他是否有相關的課外活動經驗。如空缺的職位需要領袖能力,那搞過學生會便有很大優勢。」

對剛畢業的新鮮人而言,求職最令人洩氣的四個字恐怕是「工作經驗」。哪怕是初級工作,不少招聘廣告都會要求應徵者有一至兩年工作經驗。難道真的新手免問?

「其實我也會給年輕人機會。」陳松齡說。「即使應徵者無相關工作經驗,但他能夠證明自己對該工作範疇有濃厚興趣和認識,亦可考慮。」

當然,企業性質不同,僱主對員工的要求亦各異。威揚集團控股有限公司主席丁志威認為,中小企的管理階層職位,就難以接受無工作經驗的freshman申請。

「中小企資源有限,員工每天都在拼搏『打仗』,花時間去照顧新人並非易事。」

對於另一令新鮮人煩惱的問題:招聘廣告要求應徵者填寫的「期望薪金」,兩位僱主則給青少年一個貼士:「面議」(negotiable)無往而不利。他們均不約而同認為填寫「面議」表示應徵者熱切希望得到面試機會,薪金則「有商有量」。

可以圖像吸引面試員



平均而言,對象為大專生的工作,陳松齡與丁志威收到的應徵申請數目分別約為一百份與四十份。對象為中五或中七程度的,數字較少,分別為六十與二十。應徵者當中,一般而言獲致電預約面試的人數只在十人以下。

在此陳松齡給應徵者另一「貼士」:郵寄履歷較電郵容易得面試員的注意。這自然是由於電郵泛濫,應徵申請無可避免會被「淹沒」之故。

爭取到面試機會,並不代表成功,同志仍須努力。這努力由接電話一刻開始。

「招聘者致電約見面試時,也會留意對方是否表現出應有的禮貌與熱誠。」陳松齡道。「倘應徵者電話裏頭的應答令人有『得過且過』之感,印象便大打折扣。」

她亦表示,曾有應徵者在約好面試後再次致電查詢時間地點等詳情。這會令她對面試者的自我管理能力產生壞印象。

衣着方面,陳松齡建議應徵者因工而異。「面試時裝束較嚴肅是為必然,可也不能太過分。比如某職位藝術性較重,而應徵者卻穿全套整齊西裝,就會令人覺得太過拘束。」至於女性,陳松齡則建議必須化妝,以示對面試尊重,但不可過濃。

當然,面試終究是面試員與應徵者磨合的過程,這一切都難免講求運氣。

「其實在聘請員工時,僱主通常都在心目中已有某種特定類別的人選。如僱主希望聘請男性,便會自然而然留意男性的履歷表。」

「另外,我也會在面試間留意應徵者的性格與同事是否配合。即使他各方面表現均令我滿意,但與同事卻有『火星撞地球』的可能,那也只好放棄。」

誰都無法猜測僱主的目標是男或女,也無可能與未知的同事同聲同氣。但得到面試員好感的竅門,還是有的。

「面試時以Portfolio的形式介紹自己,是一個不錯的方法。圖像與文字是非常吸引的。」陳松齡說。「在學時的present也用powerpoint,present自己何不用類似辦法?倘職業性質與藝術有關就更加是必須了。」

對於面試,丁志威給年輕人的建議則如下:「盡力表現自己一切能被公司利用的價值。」他認為員工對企業而言就像機器的螺絲,無論學歷與經驗如何了得,倘不能套入螺絲帽內,也是徒然。

僱員要求因職責而異



一如被標籤成「八十後」的一代人其實也不過是人,有其多種多樣的性格與人生追求,無論何事,一概而論都是不恰當的。陳松齡與丁志威均同意,對員工素質的要求其實必然因工種而異。以陳松齡為例,她認為員工最重要的素質為工作能力。這與城大研究指出企業相對較不重視新入職員工的硬知識便有所不同。調查報告指出,企業選拔大學畢業生的兩大條件,首要為語文及溝通能力、其次為創新及分析思維和表達論述能力。

「工作能力肯定最為重要!」她斷然道。當她得悉調查結果與她的選擇有所不同時,大感訝異。「這決定你作為一個員工是否合格。有創新思維的人其實只一兩個便已足夠。倘員工只能創作,不能工作,其價值何在?」

職業的性質多種多樣,其對個人性格與素質的要求亦各異。想要概括一切職業對員工的要求大概是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始終是,員工是否能迎合企業所需。」丁志威說。「於工場工作的員工,我會容許其衣着較隨便,比方說戴帽上班也無問題。反之,辦公室的同事當然要對自己的裝束多加注意。」

「我們有一個叫『阿姐』的倉務主管,平日說話的態度總是粗聲粗氣的,這對於倉務工作其實很合適。但倘若她是一個秘書,便大有問題。」

在學的青少年,與其籠統而缺乏方向地學習,不如早日確定自己的目標路向,認識欲投身行業之要求並集中火力鍛煉為佳。

文、攝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指甲上的風情

2010年4月29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指甲上的風情


「比方說你——」富沢升打量我的裝束。那天我穿的是黑色牛仔褲,白色恤衫,外掛一件棉質外套。「一副社會新鮮人的樣子,很是不錯。但要是稍為摻進一點Metal元素,又如何呢?」,他建議我試戴那隻鑲有金屬蕾絲領呔的指甲。「不必五隻手指全部戴上,一隻就行。目的是讓人把視線集中於你的一點。」

「甲藝與珠寶首飾的效果其實是相同的。」他說道。

富沢升是日本知名的形象設計師。近日他來港展出其數十款甲藝作品。大師級人物,創作當然出格得令人咋舌。一塊兩平方厘米大小的指甲上,出現了大凡一切你能想像到的東西:蜘蛛、絨布花、羽毛筆、假眼睫毛、木雕小熊……

「我的腦袋裏有個抽屜。我會把每天見到的東西一股腦兒丟進裏頭。創作時就關上它,使勁搖晃。打開來後便成為我的作品。」富沢升解釋他的創作靈感來源。

製作技術方面,他則認為甲藝主要是把各種素材黏貼於指甲上,並不特別複雜。甲藝的創作物料主要為美甲用的光療樹脂,也可以使用任何東西:木頭、羽毛、蕾絲,甚至光纖,或者海灘上的細沙。

同樣熱愛美甲藝術,現在是一所美甲公司老闆的王殷廷亦說,她愛把沙石、珠片、皮革、布等「廢物」置於手甲上。她笑稱自己的作品為「Concept Nail」,意謂只可觀賞,難以在日常生活中配戴。「這類指甲不過是用以拍照,或出席一次性的重要場合時用。」她說。

從埃及艷后說起



目前可追溯最早修飾指甲的是古埃及人。考古學家在公元前3000到4000年前的木乃伊上發現染色指甲的痕迹。在著名的埃及艷后Cleopatra墓中他們又發現一個化妝盒,裏面有關於塗上「處女指甲油」以通向西方極樂世界的記載。而在中國,染指甲的風氣則始於唐代。當時的婦女在腐蝕性強的鳳仙花開後,取其花、葉搗碎,加少量明礬,用來浸染指甲,把其染成紅色。

真正的裝飾性指甲油面世則要數到1916年,這亦為市面上首次出現透名指甲油。五十年代,指甲油與汽車的塗漆工業在美國同步發展,有色指甲油漸漸流行,當時的主要顏色為紅色。時至今日,美國人對紅色的偏好仍無改變。

清朝時,慈禧太后與貴族官員會配戴很長的人造甲。這意味着他們無須靠自己雙手勞動,故可算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這可視為現代甲藝的前身。



「水晶甲開始出現,大概是在二十年前吧。」黃殷廷解釋道。「物料通常都是美國製造的,但真正流行起來卻是在日本。四五年後這個潮流才傳到香港。」

近年科技的急促發展也令美甲技術產生了很大改變。新式的光療樹脂甲(即Gel甲)於約五年前開始流行,其後更出現了多款諸如Soak off Gel、Cream Gel等衍生品種。這一大堆名目究竟有何分別?

新型光療樹脂取代水晶甲



「水晶甲是萬能的,既可鋪甲,又可雕花,亦是最堅硬。」黃殷廷道。她表示水晶甲還能有助新生指甲矯型,令其更具弧度,形狀更美。這主要是因為其密度高,堅硬得足以屈曲指甲,往後的指甲便會依照這種弧度生長。只是這種矯型需時頗長,須持續一年之久才能見效。

「另外有不少人的指甲比指頭短,不夠漂亮。水晶甲也可改善這個問題,讓指甲更加緊貼手指末端。」

相比水晶甲,光療樹脂甲的功能則要弱許多。它不及水晶甲堅硬,只可鋪甲,不能提供矯型作用,也無法雕出立體圖案,只能畫上彩繪修飾。其好處則是較易移除。由於光療樹脂甲在製作時需要照射紫外光燈才會變乾,相比起在成形後十數秒內自然乾的水晶甲,光療樹脂甲更容易控制。

至於現今最新的Soak off Gel及Cream Gel,前者顧名思義,為可以浸泡卸甲的光療樹脂。其硬度亦比普通Gel強,能夠達至矯型的效果。而後者的質地像雪糕,專門製作立體甲藝圖案。兩者配合使用,效果比舊式的水晶甲還好。

配合其他化妝最為重要

 

「怎樣才算做得漂亮呢?其實十個客人有九個也不知道的。」王殷廷說。「但是你約其他朋友出來,比較之下便立即一目瞭然。」

據她所言,美甲的好壞主要看下列三點。其一,指甲的左右兩邊須成平行線;其二,指甲需有弧度,中間要稍微拱起;其三,無論指甲的前端呈半圓、橢圓還是尖形,均必須線條圓滑。

美甲就如髮型,不同手指該修剪何種甲形亦大有學問。「一般來說,手指甲闊的就不宜修得過長;手指粗的就應該修尖些。」膚色與美甲顏色的選擇亦有關係:膚色偏黃的人選擇橘色或棕色可以使膚色變明亮;膚色較黑的人選用金色和古銅色則能表現出健康、活潑的氣氛;膚色紅嫩的人則可用粉紅或淺啡色,讓手看起來更修長。

「很多客人會在結婚時特意選擇一些較為誇張的款式,覺得那既然是一生人一次的機會,誇張一點也無妨。其實我並不是很贊成的。因為這樣很容易會搶去婚紗和結婚戒指的焦點。如果想表現得較為高貴的話,還是選擇平實一點的款式為佳。」

富沢升與王殷廷均不約而同強調甲藝非常講求與其他化妝的平衡性。倘別的部位不能配合,而指甲太過突出,只會弄巧反拙。「美甲必須化妝!始終樣貌才是外表最重要的地方。指甲弄得多麼漂亮,卻連眼線都不劃一下,還不如不弄指甲好。」王殷廷道。儘管富沢升的甲藝如此花巧,他也認為甲藝的重點在於平衡:「裝飾性強之餘,亦必須注意平衡感。始終甲藝是放在手上的,而非像雕塑般供人獨立欣賞。因此它得與身體其他部分互相配合。」

文、攝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美甲六大謬誤


1. 美甲會令指甲磨蝕

王殷廷表示,指甲受傷與否其實在於美甲師的功力。「經驗不足的美甲師會把客人的指甲磨得很深,其實這是不必要的。磨過幾次後,把真甲磨薄了,就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復原。」

2. 美甲可為灰甲遮醜

灰甲是由真菌引起的疾病。倘以Gel甲或水晶甲蓋在患灰甲的指甲上,會使其更難康復,甚至病情惡化。

3. 女性才會美甲

據王殷廷所言,她間中亦會有男性客人。他們主要是因為運動弄斷指甲,希望以無色的假甲修補受損部分。另外,外籍的男性客人亦不罕見。「他們多是商人,需要與客人會面,對自己的儀容與整潔較為講究。」

4. 指甲油對指甲無害

大部分指甲油所含的化合物,長時間下會令指甲發黃。較佳的做法是在塗指甲油前先塗一層含鈣的底油保護指甲,並在可以卸除指甲油時立刻卸除。

5. 咬甲的人不宜美甲

會咬甲的人應該避免Gel甲,而選擇水晶甲。這是因為後者較硬,不可能咬斷或咬碎,習慣咬甲的人反而能藉此機會戒掉除此陋習。

6. 美甲是把假甲片黏在指甲上

不少雜誌或廣告會以假甲片展示甲藝款式,但其實普遍做法仍為把美甲款式直接做在客人的指甲上。市面上雖有黏貼式的假甲片,但一般而言只能維持一天的時間。王殷廷表示,如以更強力的膠水黏貼假甲片,雖會令其黏得更牢固,但會令真甲受傷,所以她對此並不很贊成。

貴族學校貴在哪裏?──談哈羅學習生活

2010年4月27日

新視野

楊天帥

貴族學校貴在哪裏?
──談哈羅學習生活


120萬港元。

這是在英國哈羅公學讀畢五年課程的學費總額。

香港哈羅國際學校將於2012年開學,學費未定。校方表示不會是本地最貴學府。假設你打算與女友共進晚餐,致電某高級餐廳詢問價錢,「哦!不知道,但不會是全港最貴。」侍者道。那你就知道它有多「便宜」。

當然,對港人而言,數千元一套英語教材,說買就買,眉頭都不皺一下。說到教育,價錢不是問題,最緊要有質素。

「在我讀書的年代,全校只有三個香港人,現在有四十多個(實際數字為四十五個)。」英國哈羅公學香港舊生會主席黃子超道。他在1987至1992年曾於該校就讀。

120萬港元,買到的究竟是什麼?

設施豪華更勝酒店

「每一科目均有其獨立大樓,學生在該處上課……桌子巨型、坐椅舒適。」正在英國哈羅公學就讀的Edwin 說。他逐一列舉校內設施:圖書館、室內體育館、田徑場、足球場、三分二個曲棍球場、三分二個美式足球場、四個網球場,還有一個大農場。音樂方面,他們有十數個練習室,全部備有鋼琴,外加兩部施坦威(Steinway)和一部貝森朵夫(Bosendorfer)。管風琴也有兩組,一組裝設在演奏廳,另一組裝設在教堂。

倘運動與音樂不是你的最愛,那麼或許「食」能吸引你。哈羅曾贏得Tatler Schools Best Food Award,得到「最佳獨立學校膳食」的殊榮。以平日的午餐為例,竟也有五道菜:兩味前菜、餐湯、主菜、甜品。廚房為開放式設計,學生可以看見煮食過程。「除熱食外,還設有沙律吧和不同口味的雪糕……」Edwin說道。在香港盛惠三四百元的酒店晚餐都未必如此豐盛。

名球證活動教學

對香港學生而言,寄宿學校最大好處莫過於毋須補習──想補也沒法補。「學生不許離開校園,故一切教學全由老師負責。倘有同學須額外努力,也由老師支援。」Edwin 解釋道。「哈羅儘管也有學業上的競爭,但遠不及香港的壓力大。」

黃子超回憶當年在學的日子,最欣賞的是老師的活動教學方式。「讀書和玩樂平衡發展。老師不會要學生『死讀書』,而會引起他們的學習興趣。」他印象最深刻的老師名叫David Elleray──熟悉足球的讀者或許會聽過他的名字。「作為球證的他以執法嚴謹聞名。上課時,他也把球證的一套帶進教室,以紅牌和黃牌警告頑皮學生。」

學校著名始終有一定優勢。Edwin 表示,哈羅常能邀得知名人士來校演說。「我們得以在校與世界重要人物見面,如去年戴卓爾夫人就曾經來訪。倫敦市長鮑里斯.約翰遜亦在上月來過。」

校規嚴厲 着重禮儀

兩位新舊哈羅學生均不約而同認為哈羅的紀律是嚴厲的。「每天大約七時起床,開始上課;十二時左右吃午飯;三時左右下課,參加課外活動……六時左右溫習,然後吃晚飯,九時左右睡覺。」黃子超回憶道。「畢竟是男校嘛,紀律嚴厲也是正常的。」

「上網也有一定限制。要上Facebook這類網站只能在某段特定時間連結。」Edwin 亦說。「也有人說校規過嚴。但我覺得那終究是確保學生不會沉迷於電子遊戲和上網的手段。」

既為英式傳統貴族學校,除上述校規外,哈羅最富特色的莫過於英式禮儀教育。「每天在街上必須戴草帽,校服也一定得整潔。」Edwin說。每逢星期天,哈羅的學生更得穿燕尾服。「我們每天都過着哈羅的傳統生活。」

港校未必與英校相同

與二人傾談後,我發現他們均把哈羅生活的焦點放於寄宿上。黃子超直言寄宿生活使他的人生有很大轉變。Edwin亦認為「由於英國哈羅學生全宿,所以有一種與別不同的氣氛」。

哈羅香港首年將招收一千二百名學生,提供四百四十個宿位,長遠增至一千五百個學額及五百六十個宿位,住宿比例少於一半。換句話說,上文英國哈羅的諸多優點在港未必能夠完全實現。比方說人家學生下課後與老師打成一片,玩課外活動,不必為補習這裏那裏到處跑,這在香港恐怕就只能是一個「烏托邦」式的神話。

除此以外,兩者還有許多迥異之處:英國的為男校,香港的則為男女校;英國的只有中學,香港的則包辦中小學;英國的只有八百個學生,比香港少近一半。另外,那些希望「浸鹹水」的人,哈羅香港當然也無法滿足他們。

香港聖士提反書院是本地知名的寄宿學校。我請該校校長羅懿舒博士拿自己的學校與哈羅比較,她說:「兩校各有特色啦,它(哈羅香港)來辦學未必不好,對整個School Community(學校社群)而言說不定有正面影響哩。」又說:「然而我們以中文為主流,用普教中(普通話教中文)的模式,而它則只把中文看做第二語言。始終中文是我們的母語,或許它可以向我們學習也未可知。」

當然,現在就斷言哈羅香港不如其總校,肯定言之過早。最少兩校的教學理念必定一致以訓練學生在各方面均衡發展為目標(儘管這其實是全世界所有學校的目標)。「在香港的學校,學生的學術與非學術發展比例是九比一,而在哈羅,則是六比四。」黃子超道。這種活動教學的模式大概也會照搬進香港。他還強調「哈羅」這個名字將會吸引到許多優秀的老師前來任教,這點我也同意。香港教育界追求多年的小班教學,在哈羅也早已實行。黃子超說哈羅每班只有十至十二人,老師對學生的關注程度亦因而大大提高。

無可否認,哈羅其中一個最大優勢在於其舊生網絡。「Network (網絡)是很有幫助的。倘有哈羅畢業生希望來港工作,英國那邊的舊生會也會發電郵過來,看看我們是否能幫上忙。」

黃子超在牛津大學的法律系畢業,現在是一個本地餐廳集團的老闆。

哈羅舊生在社會是否都是成功人士?

「可算是成功吧……應該說,我們在社會上能夠自立。而在香港可以自立已經算是成功了。」黃子超斟字酌句地道。「當然也不可能全部住山頂、有遊艇啦。」

總而言之,哈羅來港辦校,能給學生多一個選擇,這絕非壞事。不過說到該校是否能真正發揮其作為拜倫與丘吉爾畢業之傳統名校的實力哩,就要放長雙眼看了。

文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色即是空 空即是惜──記香港色情影院

2010年4月22日

城市專題

楊天帥

色即是空 空即是惜──記香港色情影院
 

2007年,政府為新填海工程清拆皇后碼頭。打着集體回憶的旗號,各團體軟硬兼施,紛紛抗議。簽名、露宿、靜坐、絕食,連周潤發也親身到場簽名支持。

2009年,政府為建高鐵香港段清拆菜園村,社會發展與文化保育再次發生衝突。不少人攜了相機去菜園村拍照,為正在消失的老新界留念。也有不少媒體訪問當地居民,蝸牛婆婆的故事令不少市民潸然淚下。

一度風行香港的色情影院近年紛紛結業。沒有鐵路在其地下興建,填海工程與它也扯不上邊。無人殺而自殺的伯仁無人關心。坦白說,我只去過皇后碼頭三次,高鐵事件前從未聽過「菜園村」三個字。色情影院哩,每天我卻總要在它的大門前既緊張又興奮地瞥一眼,一讀那些似懂非懂的影片名字……

末代色情影院



在柯士甸站下車,走五分鐘來到官涌街。算不上寬闊的道路兩旁泊滿汽車。街上有這樣一間小店,店面不到一百方呎,匾額上有海灘、酒杯和士多啤梨圖案,上面寫道:「官涌戲院 中午12:30起不停播映 一張戲票 全日任睇」。戲院門前停一個售貨架,上面全是20元一張的色情光碟和錄影帶。唯一的女職員除售票外,亦兼做播放工作。「上午10:45開場,晚上11:30完場。早場15元,看一齣,12:30後全日40元任睇。」她淡然道。

放映時間表是這樣的:

12:30 鹹鹹濕濕誘鬼你塞

1:31 我很寸可是我很淫亂

2:29 色情快餐車

放映時間以分鐘為單位。這是由於影片連續播放,毋須考慮觀眾出入場時間的關係。

我買了一張戲票。那不是電腦票,而是早已印好,一張張撕出來的老式票,上面印有日期和號碼。「日活院線有限公司 翻印必究」,票的一隅寫道。影院與店面只一破布相隔,從布外可以聽到女優的喊叫聲。

進入戲院,裏面約有二十人,一律為男性。不少年過半百的叔叔正聚精會神地盯視熒幕。也有約三四十歲的,入場似乎為冷氣多於觀戲。院內煙味甚濃,畫面質素很差。影片講述主角屋內鬧鬼,兩隻男鬼赤條條地走來走去。鬼們的身型像舒適寶海報中的郭富城。

從五十年代說起



官涌戲院是全港唯一一家現存的色情影院。我之所以撰文紀念,只因回憶於我來說非常重要。活生生的人的生活痕迹是美好的、有味道的──即使那影片不是3D,不是高清,只是劣質錄影帶,連女優的面容都無法清楚看見。

香港早於五十年代已輸入色情影片。當時的社會風氣比今日保守得多,雖說是「色情」,卻不能與現在的同日而語。那只不過在其中有接吻、愛撫、露胸等鏡頭而已,主要仍以劇情為賣點。中文大學日本研究系教授吳偉明認為,即使到了七十年代,大批以性為號召的本土「艷情片」或「風月片」(如呂奇與李翰祥的作品)也不過是賣弄風騷,大膽程度有限。以現今的標準來看只屬「二級B片」。

四十五歲的網誌作家阿四以前曾是「色情電影」的坐上客。他亦表示,早期它們與一般電影其實分別不大。

「票價和一般電影沒分別,不會較便宜,也不會較昂貴。」他說。「等入場時也和看普通電影無異。」他憶起以前在海運戲院看屬於主流的色情電影《偷試雲雨情》時,還可見到女性結伴入場觀看。類近的知名色情電影如《蜜桃成熟時》、《艾曼妞》、《碧麗莎的情人》等,情況亦大致相同。

八十年代開始,日本向香港及亞洲各地大量輸出色情片,並取代歐美,成為香港上映色情片的最大來源。吳偉明認為1980年代前半的日本軟性色情片雖不一定比歐美大膽,但意淫挑逗程度較優勝,而且同是東方人面孔及胴體,加上粵語配音,令香港觀眾更為受落。及至九十年代,本土色情片雖大行其道,但日本作品在港上畫的數目卻不減反增。若干年份日本色情片更佔在港公映電影總數的半數以上。此外,今日仍為人津津樂道的「一票多片」模式,以及色情專門院線制度,其實亦引入自日本。由此可見,當年日本色情電影業在港的影響力是何其巨大。

踏入全盛時期



或許不少七十後男性對三大色情電影院線名稱「日活」、「巨人」與「奧斯卡」早已耳熟能詳。據吳偉明所言,它們都是一些殘舊的中小型戲院,大部分座落在舊區(如元朗、荃灣、筲箕灣、觀塘等)或旺角的橫街後巷(如官涌戲院)。三條院線中,今日僅存日活院線。它亦為三者中最知名,其名字取自兼拍成人電影的日本五大電影公司之一日活株式會社。

曾經紅極一時的色情影院眾多,較重要的有油麻地的油麻地戲院、太子的太子戲院、深水埗的星輝戲院、西營盤的金陵戲院、銅鑼灣的東京戲院……篇幅所限,無法逐一列舉。那個年頭,色情影院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高峰時期全港數目達四十所以上,「梗有一間喺左近」。少男與叔伯們心儀的那些影院名字實在是無法盡錄的。

真正的黃金時期則始於1987年11月11日—那是政府成立電影三級制的日子。今日常有電影人投訴其作品被無故評為三級,最近「無除衫無除褲」的彭浩翔作品《志明與春嬌》便是一例。但與之相反,三級制本來可說並非為限制不雅作品而是為推廣不雅作品而設的。該制度成立後,許多原來必須刪剪甚至禁播的電影得以重見天日,以「原汁原味」招徠觀眾。新法例實施兩個月後,二百部送檢影片內即有逾半數為三級影片。1992年,著名影評人李焯桃在本報專欄「觀逆集」中亦曾撰有一篇題為〈三級標記持續吃香〉的文章。社會對色情電影需求之殷切由此可見一斑。不過色情始終還是有底線的。「四仔」在本土戲院一直以來始終是「違禁品」。2001年12月就曾有金陵戲院因播映四級電影而遭檢控的報道。據聞該戲院當年預備了兩部投影機,平時用一部放「四仔」,倘發現疑似「放蛇」的可疑人物,便立刻改用另一部投影機播放三級片。只是此佚事的真偽大概已無從稽考了。

推出長者卡買一送一優惠



2000年東京戲院結業;

2006年金陵戲院結業;

2007年太子戲院結業;

2008年星輝戲院結業;

自此全港只餘官涌一家色情影院。

衰退的原因無他,不少人都能猜到──日本AV既推出VCD、DVD,還能隨意下載(儘管非法)。當躺在家裏就能免費看高清時,誰還會花錢到戲院看劣質錄影帶?於是這個行業便只有沒落的份兒。

對於漸次消逝的色情影院,是否覺得可惜?

「不可惜。根本就不可能返回以前要付費才看一場『鹹片』的年代。」阿四道。

2006年色情戲院每天還有約七十多名觀眾,到2008年便只餘下五十多名。2010年我拜訪官涌的這一天,只有二十多名。

一天一票,顧客可自由出入影院,觀影至肚餓外出填肚後再度酣戰亦無妨;持長者卡人士,二人同行一人價錢。哪個都阻止不了一落千丈的色情影業生意。

對,歷史那偉大的進軍是誰都阻止不了的。阻止不了的事還有可惜可言麼?

「很多『行街』營業員會來涼冷氣,一個《東方日報》的攝記也是常客(應是在工作與工作間找個歇腳地)。」售票小姐道。傳聞還有人會入場「刨馬經」、睡午覺、捉象棋……今日的色情影院儼如一個退休老人。

家母說,人總是在事物將要失去時,才懂得珍惜。菜園村亦然,皇后碼頭亦然,誰曾經在清拆前關心過它們?

「色情影院確是香港男性的集體回憶,只是礙於話題令人有低俗之感,是以主流媒體報道甚少。」吳偉明道。

「我想看『鹹片』在香港世俗眼光來說是較低層次的回憶吧,香港人還是比較保守的,就算關心也不會拿出來討論!」阿四道。

我則覺得它沒有被提出,是因為它沒有政治利用價值。或許這看法太過「陰謀論」也未可知。

希望讀過這篇文章的男人,下次說到集體回憶這四個字,也請記住,曾經有這樣一類型戲院,為廣大同胞付出過半世紀的努力:一票全日無限入場、時間表是為每分鐘計算、播的不是菲林而是影帶、分明不是色情電影卻要改個色迷迷的名字……

文 攝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文采,風流
說到色情影院,當然少不得那些令人笑翻了腰的片名。儘管吳偉明坦言這些名字大多與影片內容無關,頗不負責任,但我認為最少要比那些「XX風雲」、「YY戀曲」、「ZZ雄心」來得有新意。現把經典色情影片名稱摘錄如下,供創作人好好參考:

‧借叔一簫

‧豐乳同露

‧簫塞豐乳中

‧含乳淫龍拳

‧快感係鞭度

‧愈浪漫愈快硬

‧大濫交嘢公園

‧鄰家女孩好雙乳

‧G觸者,頻亦樂

‧吹簫一刻直不甩

‧弊傢伙,地鐵有色魔

‧大吉大利大波大(此為賀歲片)

同人界:熱誠能創造一切

2010年4月20日
新視野
楊天帥

同人界:熱 誠能創造一切
4月11日舉辦的同人誌即賣會Rainbow Gala 5一如以往,人流如鯽。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的展廳內,穿水手服戴耳機的少女、紅眼珠帶大刀的俠士和金頭髮銜玫瑰的廚師聚在一塊看漫畫、畫漫畫,超人在舞台上打怪獸。氣氛更勝蝕本的迪士尼樂園。

「同人即純為興趣的非商業創作。」Phin解釋道。她是當日展覽廳內近三百個「參展商」之一──「參展商」可以是創作組織,也可以是獨立作者。「主 要來說同人通常都與ACG(Animation, Comic, Game)有關,分二次創作及原創兩個範疇。二次創作即根據已有的動漫角色發展新故事(如繪畫叮噹新法寶故事的漫畫、或把美少女戰士改編成美少男戰士), 而原創則無論角色與故事皆與已有作品無關。」

Phin表示,傳統的同人作品多為「同人誌」(同人作品刊物),而近年則愈來愈流行從事「誌」以外的創作,如輕小說(可輕鬆閱讀的小說)、動漫人物模型等,有愛好者更會為動漫作品譜新曲、作新詞,甚至製作電腦遊戲。

現在是大學生的Phin說她的同人生涯只開始了一年左右,在這個世界算是「初心者」(電玩術語,即初學者)。她是次的展品是一本二十頁畫集與數款明信片,全都是她自己的二次創作作品。

同人創作者非常重視自己的出品,最小的細節都會認真關注。以Phin的畫集為例,不單圖文由自己創作,甚至連選紙印刷都由她一手包辦。費盡心機,為 的卻非賺個滿堂紅。「就算書刊全部賣光,扣除成本與攤位租金,還是要虧本的。」Phin說。「但對此我並不大介意,只要讀者欣賞我的創作就已經很高興 了。」

從小眾到主流

同在當日擺賣的Fluffy House兩位成員Sam 及Lammy,投身同人界的年資則要長得多。Sam表示,他第一次玩同人已是小學五六年級,即大約十六七年前的事。「那時候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各人畫些稿, 貼在一張報紙大的紙上面,然後影印,送給其他朋友。這可算是同人誌的雛形吧。」

「現在同人界不同了,變得更大、更有組織性。以前的活動只有『自己友』參加,現在已可以見到其他人,如攝影愛好者、普通學生,也有母親攜了子女去參觀的。又舞台又Show Girl,整個活動變得恍如嘉年華會。」Lammy說。

同人剛在香港發展時,風氣遠比現在保守。蘿莉(小女孩)、BL(Boys Love)、H(色情)等題材,幾乎不存在。二次創作也僅限於較為正派的動漫畫,諸如《龍珠》和《幽遊白書》。Lammy就說曾有一年同人誌即賣會有台灣 組織來港參展,售賣《男兒當入樽》的同性戀漫畫,翌年竟被禁止來港。

今日同人界對這類題材已開放得多。以是次Rainbow Gala 的會場為例,「分左右兩部分,男性向(指讀者對象是男性)和女性向。中間是中性作品,而兩邊的盡頭呢,就是H了……」Phin介紹着會場攤位的布置說。

「其實對性態度變得開放的不只同人世界吧,主流社會也一樣。香港同人界追隨的是日本潮流。正因為日本也開始愈來愈多同人作者以BL、GL等為題材,香港也才會多起來。」Lammy解釋。

從本土到世界

香港是一個文化沙漠?就以漫畫創作為例,論人才我們其實不少。同是同人界出身的門小雷,漫畫賣到藝術聖地法國;FCP(馮展鵬)的作品《密殺戰群》 於台灣曾贏得2000年的「東立漫畫新人獎」亞軍。此外還有講述香港青年足球故事的《實況足球》作者曾月泉……細數的話,可能連日本人也會驚訝何以一塊彈 丸之地竟能出產如此多的漫畫家。

Fluffy House則留守本土,成立設計公司,主攻卡通插圖創作。他們的作品風格獨特:密密麻麻的人物堆積如山,畫面豐富,生趣盎然。從2007年起,他們推出多 款自家設計產品,如明信片、襟章、文具、T恤等,更成功把它們帶入會展的Design Gallery寄賣。

然而聽過這些名字的香港人又有幾個?「在香港搞創作真的很困難。」Lammy說。「聽說在日本有人單靠同人就能過活,這在香港根本不可能。」

「是因為政府不支持嗎?」我問。

「也不能這樣說。根本問題是香港人對這些活動毫不重視吧,比方說,哪個母親會支持自己的孩子搞創作呢?」

「香港人總認為藝術不求回報。他們認為藝術是用來欣賞的,與錢銀無關。這樣我們如何維持生計?藝術家把自己的作品放到牛棚、石硤尾(JCCAC: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那種地方只有『自己人』會去,公眾連經過都不可能,叫我們如何靠創作生存?」

把創作從純粹為興趣的同人發展至事業,確實路是艱辛而漫長的。不過同人文化近年確是日漸蓬勃起來了,從這點大概可以看到香港ACG產業發展的希望。

「其實我的心情很是矛盾。要是我們仍然停留在興趣階段,自己做自己賣,就無法發展下去;但要是摻進商業元素,卻又怕同人世界的單純與熱情會變質。」Sam說。

「除同人界外,在哪裏還能找到花錢、花精神、花時間,卻不求回報地去投入一件事的人哩?可能局外人會覺得我們很無聊,但我們無聊得有熱誠。」

熱誠──正是成就一切文化與藝術的必備元素。

活動一年四次 每次必排長龍

本地現在較著名的同人誌即賣會每年共四次,分別為2月及8月舉辦的Comic World HK及每年兩次、不定期舉辦的Rainbow Gala。Comic World HK歷史較長,自1998年已開始舉行,而Rainbow Gala則始於2007年。兩個活動的地點均為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租用攤位費用由200至500元不等,參展者可售賣各類諸如同人誌及精品等同人作品。 每次即賣會均會吸引大批市民參觀,往往令展貿中心門外大排長龍。

文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約克小學生之眼三:入境,WALKER薯片

英國出兵伊拉克,令入境處職員個個人心徨徨。艾倫.狄波頓 (Alain de Botton) 在其新書<<機場裡的小旅行: 狄波頓第五航站日記>>說道檢查人員的職責便是把沉悶的生活想像得緊張刺激一點,而旅客則在過關時會不其然幻想自己是恐怖嫌疑對象…出色的描寫說中每個飛機搭客的心聲。行家就告誡我千萬不要說自己入境的目的是「工作」。(當時我正打算做一個誠實的好孩子,準備一吐為快)

 「要說探朋友。」他們說。「說工作的話就麻煩了,他們會扣留你,問你有否得到當局批準(即使我們是約克郡旅遊局邀請的,可這個那個聯絡也可能花上幾個小時)。」

 於是我對檢查員說了生平第一個謊話。(這是第二個)

 禁區出口一如世界各大機場,有不少人等候出來的親友。只是自從看過<<LOVE ACTUALLY>>後總是對沒有人會在等到摯愛後流淚擁抱這一事實感到無可名狀的失望。一個恐怕三時許已起床的女人可憐兮兮地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舉牌招呼PRESS FROM HONG KONG。她是當地旅遊局聘用的EVENT MANAGER。

 離開機場後我們乘搭早已在外等候的旅遊巴向約克郡進發,車程約五小時。中途我們在公路邊的補給商場稍作停留。我們下車在商場內的快餐店吃早餐。看餐單時我猛然想起銀包留在旅遊巴上了,於是怯生生地問旁邊的行家是否可以替我先付。

 「不。」他說「可以隨便挑,不必付錢。負責人付。」

 大家又麵包又蛋糕又咖啡的,要了比美國份量還要驚人的早餐。另外有兩個人還買了(取了)巧克力和薯片,打算「又食又拎」。我見狀也買了(取了)一包WALKERS。

我要的蕃茄芝士BAGUETTE味道不錯,咖啡也蠻夠味兒的。但心中那時一個勁兒只想刷牙。

進入約克郡後,我透過窗口拍了不少景色照。那裡無論建築和景物與愛爾蘭分別不大,只是街上那些穿運動服的壞分子不見了。(愛爾蘭的壞分子一律穿全套運動服,彷彿是黑社會的一種制服似的)

其中一個小鎮有個很漂亮的小瀑布,但我們只經過,沒有停留。

抹黑

──全鄉所有15沒有死的人員必須在4月30前到派出所辦理身份証。

在搜尋器上只要輸入「大陸 標語」,就可以找到十數頁誇張到如此程度的標語。那麼,不知你是不是一個明眼人?要是你看到上圖那塊面向右方的廣告牌──全鄉所有15周歲以上人員必須在4月30日前到派出所辦理身份證,否則罰款500元──那你準能夠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再細看多一次……那塊「沒有死」的廣告牌右方明顯比左方藍,解像度也有所不同。

當然,這些標語是有夠好笑的,但畢竟那是中國人所用的「中文」,改圖的人恐怕也是中國人,特意改圖哄騙他人,想必大概不過是想譁眾取寵吧。不過這有夠無聊就是了,質素也差劣得很嘛……

這裡也搜集了一堆所謂的「共產黨標語」,有純文字的,也有「有圖為證」的。也沒甚麼,大家就當笑話聽聽。中國甚麼都假,想不到連「罵自己的話」也作假,厲害。

 另外,雖則我也不是甚麼愛國分子,可對抹黑中國的人,不論他有甚麼居心,我還是很想「打他一身」。

 PS:要是誰親眼目睹過這些標語的真身,歡迎留言告知

***

1) 吐痰請向外吐,提高個人素質

2)        搶劫警車是違法的!!

3)        一人結扎,全家光榮!!

4)        橫臥鐵軌,不死也要負上法律責任

5)        普及一胎,控制二胎,消滅三胎。

6)        寧可血流成河,不準超生一個。

7)        保護野生動物就是保護我們自己!

約克小學生之眼二:貴賓室、4:3電影、東方人的好處

乘搭無人駕駛到候機大堂,再乘扶手電梯便來到維珍的候機貴賓室。貴賓室大門外有接待處,外形類似酒樓外安排顧客等位的單人講台。當然貴賓室的接待小姐和講台都要漂亮、華麗得多。

貴賓室內部則像私人住宅的消閒會所。裡面有大型投射電視、類似飛機頭等客位的坐椅、電腦、PS3、浴室,最重要的是免費任飲任食的餐廳。食物水平還可以,都是些西方點綴得漂漂亮亮的小件菜色。飲品則與機上無異:葡萄酒、啤酒、果汁…

坦白說,我到現在還對自己沒有認真在那貴賓室內考察一事深感懊悔。不過當時一眾行家都逕直來到餐廳範圍,打開電腦,煞有介事且一臉認真地上網(不知在看甚麼,我只道是看旅遊資料),我怕被訕笑「大鄉里出城」,也打開電腦一本正經地上起網來(雖然在家才剛上完,資料也早列印出來了,根本就沒有甚麼需要打開電腦)。

因為這些笨原因,錯失了參觀的機會,還真是可惜哩。

飛機上我坐中間一排的中間位置,左右兩邊都是同行團友。全程頗感擠逼,加上左邊的是個外藉漢,身形龐大,一直把其右手肘支在扶手上,向我壓逼過來。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其實他應該比我更覺擠逼辛苦。東方人身形細小,原來也有這等好處-我想到,有專家認為恐龍滅絕是因為其體形過於龐大,難以找到足夠食物所致。

想到罷了,沒甚麼特別意思。

結果那外藉漢全程13個小時一直睜著眼,一齣接一齣的看電影。我也替他覺得可憐。左邊的行家則一邊聲稱自己在看電影一邊埋首電腦寫稿。(據我不時偷瞄她沒有看過螢幕一眼)我勉為其難地看500 DAYS WITH SUMMER,一看到片頭那一句「為配合畫面尺寸影片經過改動」,心情就沉了下去。最討厭看16:9改成4:3的電影,畫面構圖常常變得不堪入目。看了十多分鐘,實在不想浪費了好戲,轉而作罷,關機睡覺了。

至於飛機餐,沒有甚麼值得一提的,要說點甚麼的話,就維珍的出品實在有點難吃吧。

凌晨4時許,我們來到英國的Heathrow。

約克小學生之眼一:機場

Apr 07 Wed 2010 07:35
整個旅程我都處於一個精神極度繃緊的狀態。很多與我共事過的人都知道,我的工作態度是沒有灰色地帶的。即要不就「懶懶閒」,要不就如臨大敵。這件工作不容有失,我的心情顯然屬後者。

除此以外,長久盤踞在我心中的還有另一想法。在整個行程裡頭我力圖表現得恰如其份。坦白說(也不怕自己「樣衰」)就是說要在諸多經驗老到的行家面前做出「看起來大有作為的旅遊記者新手」的形象,換個角度說即是謙虛、賣力而且有天賦。這當然是自尊心的問題。誰不希望人家覺得自己是大好青年?我以為這也實屬正常。不過難度就在鑒於我對旅遊記者此一行業的了解近乎零。所謂「看起來大有作為的旅遊記者新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哩?這是一個非常棘手卻不得不認真解決的問題。弄錯了豈不貽笑大方!整個旅程我都為此問題頗感頭痛,到最後甚至放棄了此目標,完全懶得考慮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果然,我始終不是很好的social料子呵。

上面提到的事當然是後話,往後再說吧。現在先回到9/3那夜。

據PR小姐來電所示,約定在機場的集合時間是9:30PM。我8:00就已經到了,慌慌亂亂的到維珍櫃位把行李寄倉,一再確認沒有出無聊的亂子(比方說不小心把護照留在行李內)後,就在附近的書店閒逛,買了張愛玲的<<對照記>>(一則我也頗喜愛張愛玲;二則作為飾演大好青年的道具。)在約定地方讀著。

9:40還不見人影,生怕自己找錯了地方。致電PR小姐始知她已在眼前。一直到9:50分左右行家們才全部到齊。(所以說,跟本就不用準時嘛)我們一行共十一人,他們幾乎全部早已彼此認識。也就是說,我得以外人的身份去融入他們的圈子──我一直頗害怕身處這種處境。讀書時代就曾經有過數次非常不愉快的經歷。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也不是非得融入他們的圈子不可哩。雖然這會令我顯得頗為離群,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就是這樣的人嘛。

「其實你可以先去貴賓室呀,聽說那裡有很多好吃的哩。」PR小姐道。這檔兒我才知道原來我們是可以免費使用貴賓室。維珍的候機貴賓室。候機就是候機嘛,這樣的地方,大概我即便發達也未必會自掏腰包入場吧。

約克小學生之眼前言

9/3到15/3期間我應某雜誌之邀前往英國約克郡,隨當地旅遊局為宣傳而特別為傳媒安排的旅行團(即所謂PRESS TOUR),遊覽該郡。錢方面除卻個人開支,衣食住行等等一切全由當地旅遊局支付。這種工作於我來說還是首次,一方面當然會像多數人一樣把其視為難能可貴的機會,另一方面我在心理上也如臨大敵。這當然是因為不希望搞砸了工作,「整臭個朵」。畢竟旅遊記者這行業實在不大,搞不好就再也別想再出來混了。

收到ITINERARY的時候已經知道旅程將會窮奢極侈,住的有兩晚是BOUTIQUE HOTEL (一晚是COUNTRY HOUSE一晚是城堡,YES,城堡。),吃喝盡是美酒佳餚。想來也是理所當然,山長水遠把記者從海外請來,當然是要讓他們吃最好住最好的,報道也會寫得好些嘛。可這些奢華玩意,對我此等住慣16人HOSTEL房的窮光蛋而言委實遙不可及。這旅程對我無疑甚具吸引力,即便我並非說是非常渴望過些有錢人生活,單單作為體驗的機會也實屬難得。哈,這樣一來我總算是農民又當過,貴族又當過了。

至於朋友聽我講關於這段旅程後,問得最多的問題是:你是怎樣把這個機會搞到手的?我想說,這實屬機緣。是不是機緣哩?我想是機緣加經驗吧-就是說你如果有較為特別的旅行PORTFOLIO,加上略懂攝影與寫作,再加上幸運女神的眷顧的話,便能成事。我並非想故弄玄虛,不過簡而言之就是這是一個ONE SHOT CHANCE,即只玩得一次的機會,即便於我而言也大概不會再有下次了。所以再怎樣說也沒甚麼意思。

還有一個小巧合。我就讀的小學名稱便是 「約克英文小學暨幼稚園」(YORK ENGLISH PRIMARY SCHOOL)。當然,這甚麼也說明不了。恐怕這小學校也未必與約克郡真有甚麼關連。不過是很單純的巧合罷了。

往後就說說我的行程罷。我想對很多人(特別是窮卻愛旅遊的人)而言,內容還算是有趣的。當然,這BLOG的宗旨始終是讓我能在一個完全不考慮讀者的情況下亂寫一氣,所以裡頭或多或少會摻進很多無關痛癢的個人紀錄與感覺。不喜歡讀的話跳過它們亦無不可。

滂沱大雨下的滂沱大便 PART 2

幸好大便並不太爛。總的來說還是以兩頭尖的圓柱體姿態存在。一共五條,待在紅色膠袋裡,乍看像潤腸。幸好紙巾一類東西木屋裡也是有的。清理完畢後我把紙巾一併丟進膠袋,死死的綁兩個結,好像生怕有誰會解開似的。洗罷手,望著那包好的膠袋,我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創世壯舉。

然後,誘惑來了。

面對著一膠袋屎的機遇,在生命中或許不會出現多過10次。當這樣的時刻出現,我是否有些甚麼可以把握哩?我是否真要讓這個機會白白溜走哩?是否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當我猛然想起,有這麼一個晚上,一包屎出現在我的眼前,而我又想也沒想就拋棄它-我難道完全不會後悔嗎?

如是我想,我透過好好利用這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或許能得到罕有的經驗也未可知。我一直很想知道,屎的溫度(是否與人體一樣37度?)與屎的質感。

我猶豫了一下,大腦迅速權衡著優劣得失。好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失嘛。

於是我用手輕輕地,心驚膽顫卻又萬分期待,隔著膠袋碰了一下。

當然是隔著膠袋。

暖呼呼的。我想起漫畫中的典型大便:幾個小八字代表蒼蠅縈繞飛舞,幾條鬈髮般的曲線代表蒸氣。啊,在冬天的話,這種熱度會使大便冒出騰騰蒸氣亦不足為奇。

說起來,男孩子大概會試過尿急得狠,褲頭還未解罷就「廖植標」,溫水般的尿不小心打到手指頭上。那種溫度與大便的溫度差不多(也理所當然,畢竟同是人體的產物)。至於女性的話,據我想像恐怕不會有尿濺手指頭的情況罷。這種依據男女身體結構而造成的不平等,還真有點不公平哩。當然,要是女性執意要得到這種經驗的話,應該也不會很難的就是…

剛才關於溫度的,是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是質感。當然,大便的質感就好像人的性格,不但因人而迥異,便是在不同的時間地點也會截然不同。所以現在所說的,實屬狹義。即那雷電交加之夜的我的大便質感。

那一點兒也不硬。輕輕摁下去就使大便陷成一個指頭大小的坑來。那感覺像極把手指插進肯德基的薯茸(「走汁」)。隔著膠袋的感覺就這樣了,無法更進一步了解它的質感自是可惜。可作為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完事後,我打開門,屋外仍舊無情地下著滂沱大雨。我以投壘球的姿態把盛大便的膠袋遠遠丟入屋旁的森林內。它很快沒入樹叢之中,一點痕跡都看不見。
那膠袋顯然並非Bio Degradable的環保產物。終有一天雨水會把它骨碌骨碌的沖刷下來。到時候發現了這泡屎的人大概會陷入恐慌吧。可我也沒法子為人家考慮這麼多了。誰叫這木屋連廁所都欠奉哩。

滂沱大雨下的滂沱大便 PART 1

昨天談起家裡養的貓小時候屙爛屎的事,就想起我去年在群馬SHALOMの森WWOOF時滂沱大雨下肚屙的那一夜。

   群馬多山多溪,因地利之便也就有不少人在該縣經營釣魚場。其實所謂的經營說穿了不過是買一個山頭,在小溪流域修一條泥路,再買兩三個流動公廁而已。頂多再多建一兩幢木屋,供客人休憩之用。山地在群馬並不昂貴,除了是因為那種高低不平又位置偏僻的土地怎樣也不會有地產商想買來發展之外,天氣也是一大問題。群馬夏天多雨、冬天多雪。我去的時候是夏天,不但十天有九天都在下雨,沒雨的日子也溽熱不堪,洗好的衣服晾一個星期都不能乾。

   SHALOMの森便是其中一個釣魚場。它位於群馬縣中人口最少的みどり市,從最近的私營鐵路站駕車前往約需半小時。一路上別說路燈,連公路也沒有。整條車路似乎是人手自己開出來的。一句話-荒山野嶺。

   大概有四五天左右的時間(我在那裡待了十數天),我獨自一人住在一間一層高連閣樓的木屋。很奇妙的木屋。沒有煤氣爐沒有洗手間沒有熱水沒有乾爽的被褥,卻有5.1喇叭組合有wifi有健身啞鈴有整個書架的村上春樹。地下是客廳,閣樓是睡房(就是那種屋頂下灰姑娘的睡房)。

   當然,甫開始已說是關於肚屙,重點問題當然在於沒有廁所。其實是有的,不過在室外百步距離,是一流動公廁,而且千年來無人清理。屙出來的屎直接跌進泥土裡,與萬化冥合。各種各樣的蟲子…甭說你也懂了吧。

   那夜風雨交加,下著傾盆大雨。狂風彷彿要把脆弱的木屋刮過稀巴爛。雨水自木頭之間的罅隙滲入屋內,把牆壁弄得濕漉漉的。我在屋內呷Sapporo啤酒,聽5.1播放阪本龍一的CASA,看村上春樹的<<AFTER DARK>>。日文版的村上春樹還是頭一次看,全因為看過中文版,曉得情節才能半懂不懂的讀下去。

   忽然肚屙。不妙。外面雨在嘩啦嘩啦地下。是急性肚屙。音樂倏地變得繚亂,書也讀不下去。奪門而出,雨真的太大了!寸步難行。才伸出一只腳又縮回去。但真的忍不住了。出門穿拖鞋,卻想到那流動公廁漏水,濕氣夾雜臭氣,味力沒法擋。沾在地上啡色的乍看不知是泥是屎,天又黑,蟲子也...萬萬不可,於是又回到木屋。可是不行了...我四下張望,求神打救,看看是否會有哪裡藏著一道暗門,門後有個馬桶。當然沒有。閃入眼簾的卻是一個大膠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