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柔和的黃色燈光均勻地瀰漫於寬敞的房間中。裡面空無一人。胡桃木衣櫃、停在茶几上的電話、king size雙人床、舖得講究整齊的淺紫色床單與被褥等作為必要配套而存在的物件各就各位,蓄勢待發。被布置的一切全部顯得如此平易近人,以致令人覺得未免太過不可一世─赤裸裸的生活從來就不是平易近人的。
房門給從外面打開,走進來一男一女。二人臉頰潮紅,顯然喝了不少酒。男的醉得腳步不穩,左手摟住女的肩頭──乍看如此,其實是女的用肩頭支住他──跌跌撞撞的走進房內。
房門識趣地自動輕聲關上。二人在床沿坐下。女的始終掛著自進房開始已一直在嘴邊的微笑。男的一時顯得心事重重,一時又目光渙散。坐不一會,他忽然認真起來,抬頭力圖把兩眼焦點歸一,集中在面前沒有啟動的電視機上。
「我有一個情求。」杜子俊道。
「可以呀。」白玉甜密地一笑。
但他聽罷眉頭緊皺,露出痛苦的表情,右手使勁搓揉額頭。這一切白玉全看在眼裡。他不愛這套。她想。於是她的臉上浮現出關切的表情,努著嘴靜靜地注視他。他閉上眼不去看她。她把握時機,輕輕撥開他的手,替他按摩眉心的穴位。
「頭痛?」她問。男的沒回應,只管皺眉。
「甚麼都可以的。」她的話又回到方纔的話題。「我想聽。」
杜子俊彷彿睡著了一般,對她的話全然無動於衷。不是這樣的,但她心想。他已經聽見。她的話就像射進木頭的子彈一樣,已經死死的嵌進他的心房。接下來就要等「效果」了。白玉心裡盤算著。
這裡我有必要澄清一下。關於白玉的「盤算」,那其實不能完全算是盤算。所謂盤算是有意識的,心中有數的。但對白玉而言則並非如此。她上述的一切思考與算計都是在無意識下進行的,彷如一種生理反應。她天生就知道甚麼時候要說甚麼話、作甚麼反應。所有女人都有這種天賦,某些女人則特別擁有能運用這種天賦的其他天賦。
房間裡二人儼如演默劇一樣不發一語。白玉不再撫杜子俊的額角,轉而徐徐把手放在他的手背,然後把頭輕輕挨向他的肩膀。少頃,她閉上眼,長吁一口氣,然後伸出舌頭,舐了下嘴唇。她知道杜子俊此刻正在看。
「那麼,要是妳有空的話-我是說,假如妳真有空-可以聽我說一個故事?」杜子俊終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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