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白玉輕柔地喊了一聲。
這聲調把握得極微妙,裡面包含某種強烈的目的性,甚至攻擊性-但終究止於純粹的「性質」階段,而無任何具「行動」意味的原素在內。點到即止-就像停在眉心前的一把利劍-是這樣的一種呼喊。
那是一個炎熱而無風的夜。杜子俊和白玉在宴會廳外的露台乘涼。他的視線遊走於手中的紅酒杯和地面之間;她的視線則在宴會廳與他的衣裝上徘徊。
鋒利的劍尖輕輕觸碰到杜子俊精神的敏感部位,引起了漣漪一般的震顫。
「你有到過火星嗎?」她接著道。
「哪裡?」
「火星。」
「到過一次。」
「我倒沒有。」她天真地微笑了一下,以小孩追問父母聖誕老人有沒有老婆的口氣問:「火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
「那裡的地形與植物大致上跟地球無異,山、草地、樹林。但因為空氣是紅色的,所以一切都染了紅色調,就像用紅色玻璃紙蓋住眼睛看東西一樣。天空也是紅色的,可是那種紅不是彤雲的紅,它沒有一點和諧的味道,紅得很不祥。」
他有意裝無意,瞥眼看了看白玉,見她正細心聽著,一副饒有興味的樣子,杜子俊也就放心,膽子更壯的說下去。
「火星四下看去,沒有一幢高樓,密密麻麻的都是平房,樣子就好像香港的圍村一樣。他們用的建築材料,看起來亦與地球的混凝土一樣,但是否真是同一種物料哩,則不得而知。」
「後來我知道為甚麼他們沒有高樓。事實上是連樓高兩層的房子都沒有。火星人告訴我說,他們喜歡腳踏實地。一但離開地面,心裡總不踏實。」
「說起來火星人也是怪模怪樣的。他們其實與人無異-不,怎麼說好哩?他們看起來像是害大病的人類-臉色蒼白,嘴唇乾得脫皮,呼吸濃重急促,身軀像肚子痛的人一樣彎起來,眼睛好像睜不開來似的,總是瞇成一條細縫。」
「準是因為那邊空氣不好。」她插口道。
「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對我來說紅色空氣倒好像沒甚麼影響。不,感覺好像還要比這裡的要清新哩。」杜子俊說。「下次帶妳一起去。」
白玉沒有答話,兩人經過一段短暫的沉默。
宴會廳內賓客的交談聲倏地靜下來,主人家開始講話-語聲模糊,杜子俊與白玉都聽無法聽清。
「好熱。」杜子俊道。
「那-是一種挑逗嗎?」
「怎麼-不-」杜子俊登時亂了方寸。「我不過是覺得熱而已。」
「不。」白玉道。「我指的是火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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