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17日 星期五

We are the massacre

2011214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We are the massacre

田雞在「民主太好了造句研討會」中說的「民主有飯食,民主是普世價值」,一鳴驚人,在烏托邦森林廣為流傳,令田雞覺得很自豪。於是牠跳到林中高地,滿足地大喊一聲:「蟈!」

我的使命就是宣揚普世價值,堅守道德教條!田雞想。自此,牠每看見其他動物,總強聒不捨:「誰也無資格奪取誰的生命,這是普世價值!」「誰也要講自由民主,這是普世價值!」大家聽了很感動。不出一個月,動物便把田雞視若師表,牠的話即為真理。

另一邊廂,在一間泛着柔和燈光的小屋中,懷着孩子的婦人正偷偷飲泣。自己餓倒也罷了,孩子營養不良怎麼辦?「老婆,趕快吃我罷,不然你和孩子都要死的。」婦人的丈夫在流淚。「哎,不行啊,這有違普世價值。」婦人說。然而丈夫心意已決,他取下觸角,一頭插入心臟,死了。黑寡婦嘆口氣,只好吃起丈夫來。

在黑寡婦吃丈夫之際,田雞登門造訪。牠見到眼前景象,一邊打九九九,一邊對黑寡婦說:「不要跑啊,你這殺動物狂魔。」

動物警察趕到現場,他們說:「捉這惡婦人勞改!」「他是自殺,不是我殺的!」黑寡婦抗議。田雞隨即道:「不是你殺,也是你吃。你這吃動物狂魔。」

「我們一直活得好好的,為何非要搞什麼普世價值不可呢。」黑寡婦泫然。

「既是普世價值,不認同就不應存活在這世界上。」「可是,我媽媽也吃掉了我爸爸,我婆婆也吃掉我公公。我們一直快樂地、與世無爭地生存着」不知是誰突然高叫:「這種動物天性邪惡,勞改還不夠,應該全部清洗!」

「清洗!落實執行!」眾動物警察隨即喊。森林中所有黑寡婦都很害怕,躲在家中閉門窗,不過終究還是被掏出來了。她們被動物警察像附滾輪的鴨子玩具般在地上拖,像歧讚拉麵麵團般用手打。

從此,黑寡婦就在烏托邦森林消失了。田雞和動物們都很高興,因為牠們維護了普世價值,使殺動物者罪有應得。田雞在慶功演說時說,這只是成功的一半,世上還有很多不公義的事。

「我們必須繼續努力,讓所有動物奉行同一種價值才行!」

受傷哲學

201127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受傷哲學

一天,狗博士與女友在林中拍拖,互追對方屁股,想嗅個夠。樂極生悲,女友不慎踩在箭豬上,痛得死去活來。「對不起!」箭豬很抱歉。

又一天,狗博士與女友在林中拍拖,互追對方屁股,想嗅個夠。樂極生悲,女友不慎踩在螞蟻上,螞蟻被踩斷了腳,痛得死去活來。「對不起!」女友很抱歉。

很傻很天真的象當然不明白受傷的哲學,否則牠就不會淪為狐狸的奴隸。

話說大年初一,牠剛拜過年,吃飽了蕉,在森林漫步,恰巧與「烏托邦森林民主陣線」的狐狸主席撞個滿懷。根據牛頓力學,大象的inertia比狐狸高出許多,所以狐狸栽了個大觔斗,大象卻嵬然不動。

「對不起!」大象連忙說。

狐狸生氣地抬頭,卻看見身軀龐大的象,心想:「此動物唔打得都睇得,對黨會很有用,示威舉牌也能舉高些。」於是便有禮地問大象是否願意參加民主陣線。「有民主就有蕉。」

象卻說:「 我已經很飽了,謝謝。暫時不想吃蕉,只想睡覺。」狐狸改口:「有民主就有睡覺。」

「可我現在就有睡覺噢。」象說。狐狸說服不了牠,靈機一動:「那好吧,我很能接納異見人士,不會逼你入黨的。」說罷,一股勁撞向象腿。「好痛!我真的受傷了!」

「對不起!」大象又道。「不過你為何要撞過來呢?」

狐狸很痛苦地說:「天地不容!你還算是溫血動物嗎?你對弱者毫無關心,你這個資本家、共產黨、禮義廉、地產商、特首、警察(鷹派)、地盤工人……」

「嗚嗚嗚……」大象給罵哭了,直用鼻子擦眼淚。可是狐狸繼續罵:「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已經問過專家,你這一招來自少林鎮山棍的泰山壓頂。我要報警!這並非為了自己,而是不能容忍你的暴力行為。若不報警,我擔心其他動物日後再遭遇同樣對待……」

大象已是涕淚縱橫:「我知錯了!不知再說了!嗚嗚……」

「錯而能改,善莫大焉。你知啦,我公務繁重,現在受傷,什麼都幹不成了。那你以後打算怎樣做?嗯?」

「當其他動物撞向我時,把腳舉高避開?」

「死蠢,是入黨,鬧革命,反獅子王!」

為民請命的獅子王

2011131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為民請命的獅子王

天下大勢峰迴路轉。話說狐狸成功建立反對派領袖形象,創辦了「烏托邦森林民主陣線」,終日為林中動物爭取增加公廁廁格及延長交通燈綠公仔秒數,直接威脅獅子政權。獅子大王為保飯碗,惟有自我增值,讀書去。牠讀范仲淹,學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理念,體認到勤政愛民方能名留青史的道理。只聽獅子喟嘆一聲,曰:「哎!從前的我自私自利,現在我知錯了。今後我要做一個賢君!」

於是,獅子大王訂下目標─牠要全森林的動物都有黑羊吃。牠從某城借鏡,得出「發展才是硬道理」的結論,與重臣美洲豹商討過後,牠決定大興土木,建黑羊牧場。建黑羊牧場需要空地和木材,於是獅子大王浩浩蕩蕩的帶美洲豹和老虎砍樹去。正在樹上午睡的麻雀忽聞電鋸聲,嚇了一跳:「喂,你在幹什麼,我這裏有巢啊!」

「親愛的子民,我要發展這塊土地,讓動物都有黑羊吃。」獅子答。麻雀說:「但我不吃黑羊啊。」「那你吃什麼?」「我吃蟲。」「黑羊更好吃,全森林的動物都應該吃黑羊。」「我說我喜歡吃蟲。」

「可是,敬愛的麻雀呀,吃黑羊才能跟上時代的步伐。告訴你吧,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在這塊地建好多黑羊牧場,把黑羊外銷,令我國成為全球黑羊交投最暢旺的森林。」

「這與我無關。」麻雀說:「你不要拆我的家。」

「不要再執迷不悟了。再閉門造車,只會車毀人亡。」獅子循循善誘。「蟲這樣小,哪裏能吃飽?要你搬遷,我也很抱歉,給你送一百隻黑羊作賠償罷。」

「喂,叫你不要拆我的家啊!」麻雀說。「我都說了,我吃蟲─」「那就改吃黑羊。」獅子打斷牠的話。「明白了,你想要更多賠償是不是?二百隻。」「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說我不吃黑羊!」「貪得無厭!夠了,別再拖累這個森林,三百隻。」麻雀氣瘋了,飛過去啄獅子。這時老虎(曾考獲道黑帶)趨前,一招「浮腰」,把麻雀打倒在地下。

「差人唔保護動物!」麻雀高叫。獅子下令繼續鋸樹。數秒後,樹倒下,巢跌散地上,傳來格勒、格勒兩聲清脆的碎裂聲響。

「哇─」麻雀高聲哭了起來。

為了發展,為了大家都有黑羊吃,一定要有動物犧牲的。獅子這樣想。一切都是為了烏托邦森林。

民主太好了造句研討會

2011124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民主太好了造句研討會

上回提到獅子搞民意調查做手腳,被正義的老鼠記者做手腳揭發了。在天清氣爽的一個清晨,全森林的動物買到報紙,讀了「報道」,吼聲震天,群起而怒罵獅子。

獅子大王名聲大跌,遷怒於出謀獻策的狐狸,欲食之而後快。狐狸亦非省油的燈,聰明的牠怎會覓不到生存之道?只聽「叮」一聲響,狐狸心生一計。牠決定賭一舖─賭動物的智慧。

這隻狐狸讀過Guy Debord,知道什麼是Society of the spectacle(奇觀社會)。牠比哪個文化人都懂得製造奇觀。王爾德說,The only thing worse than being talked about is not being talked about。所以,狐狸先要吸引動物注意。牠去城市論壇,喊打喊殺,惹人注目。評論好壞沒關係,評論就可以了。

牠也給老鼠獨家消息,提高見報率,譬如「獅子曾經在洗手間如廁,獨家,有圖!」或者「獅子在殘忍地吃肉,獨家,有圖!」只要是「插獅子」、「獨家」、「有圖」,老鼠必然照刊不誤。

得到群眾注意後,下一步便要樹立權威。狐狸搞研討會。以什麼做題材好呢?當然是民主。這個誰也不會反對。「民主的優劣研討會」?太深奧了;「民主的優點研討會」?這個好些,但還不夠「民主太好了研討會」好。狐狸最終決定是「民主太好了造句研討會」,因為摻了點文學元素,會使人覺得牠更「型」。

「民主好,阿媽當係寶!」大象率先發言。說完,牠興高采烈地用鼻子把香蕉拋到半空。「只要民主,大家就有好多魚!」波斯貓接道,可惜森林動物無動於衷。「民主有飯食,民主是普世價值!」田雞叫。大家又是一陣響應。這時,森林中最蠢的箭豬問:「民主嘛……為什麼好?」

「給共產黨洗腦了!癌上腦了!」話音剛落,眾動物便激烈回應。

狐狸把握時機,做最後總結:「不民主,毋寧死!」大家因為不懂什麼叫「毋寧」,所以很高興地認同了。「現在我們一起唱,『Lion King, Please Die!』」狐狸高叫。

歌詞我就不必寫了,讀者諸君google就可找到。森林的動物於是就愉快地唱起歌來。這時,狐狸被眾動物圍攏,笑得像八月的太陽花一樣燦爛。牠知道牠賭贏了,除牠以外,所有動物原來都由同一隻蛋孵出。說是何蛋?笨蛋是也。

意見?罪無可恕,肯亞!

2011117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意見?罪無可恕,肯亞!

這是發生在烏托邦森林的故事:森林大王獅子餓了,想吃黑羊,但黑羊在河的對岸,獅子只能望羊輕嘆。狐狸聞訊,自忖:「獅子吃了黑羊,就不會吃我了」,連忙獻策:「於河上建橋就好。」

建橋要木頭,獅子力氣不逮,搬不動。於是便找大象,說:「豹和老虎飢餓了。為牠們着想,我們建橋罷。」但大象不願幫忙,牠們是吃香蕉的,於是異口同聲道:「不要砍伐熱帶雨林,地球先生已經病入膏肓。」

獅子大王見此路不通,心生一計。牠問了森林中的豹和老虎,發現牠們都贊成建橋吃黑羊。於是獅子大王召開記者會,發表聲明:「民意調查顯示,森林動物贊成建橋。」

自詡正義化身的記者Monsieur老鼠看出調查不盡不實,立刻致電訪問貓牧師:「獅子操控民意,罪無可恕,貓牧師,你有甚麼意見?」貓牧師答:「沒有無可恕的罪。當信主耶穌,獅子和獅子一家必得救。」

「謝謝。」老鼠掛線後,搖頭說 :「這個不行。」於是登門拜訪Dr Dog:「獅子操控民意,罪無可恕,Dr. Dog,你有什麼意見?」Dr. Dog細心地Gel起自己的毛髮,答:「99%的受訪者認為建橋是對的,所以調查1%的受訪者認為建橋是錯的——噯,我的髮型像不像梁朝偉?呵呵,我覺得我上鏡比獅子更好看。」

「謝謝。」離開Dr DogOffice後,牠搖頭說:「這個不行。」牠在街上走着,忽然碰見呆在樹梢上的平民鸚鵡,就問牠:「獅子操控民意,罪無可恕,鸚鵡兄,你有什麼意見?」「意見?意見?」鸚鵡高叫。「是關於獅子操控民意,罪無可恕。」「罪無可恕!罪無可恕!」鸚鵡高叫。

「實在太感謝了,你的意見真是中肯呀!」

「肯亞!肯亞!」

鏡頭一轉,老鼠已經坐在報館裏,寫牠的頭條:

獅子操控民意,憤怒人民高呼:罪無可恕

政府昨日發表民意調查,不盡不實,操控民意,激起民憤。鸚鵡坦言,獅子「罪無可恕」,罪孽深重。貓牧師在接受本報查詢時,警告獅子信主,否則神仙難救。此外,學者Dr. Dog亦批評獅子於記者會表現差劣,欠政治家台型,「我上鏡比獅子更好看!」

我是正義化身!老鼠邊寫邊想,嘴角翹起,滿意地笑。

港人難解《隔着圍牆說愛你》

2011112
影評
克洋
港人難解《隔着圍牆說愛你》

一瞥《隔着圍牆說愛你》(Beloved Berlin Wall)海報,只見一對男女做着曖昧動作的Wide Shot,料想又是一齣荷里活式愛情小品。坦白說,這種「糖水片」真看得太多,有點怕了。加之看見柏林圍牆,腦海難免要推出Wolfgang Becker名作《快樂的謊言》(Goodbye Lenin!,2003)的鏡頭,流淌Yann Tiersen那與電影簡直無法分割的鋼琴配樂。

誠然,《隔》與《快》肯定沒法比,幸而它也不是那種方程式化的愛情片,看罷還是覺得有少許驚喜的。

輕鬆側寫圍牆歷史

記憶所及,Peter Timm的作品從沒在港公開上映過,港人對他應認識不深。他的專長是拍喜劇和兒童片(此君曾得巴伐利亞電影節最佳兒童電影獎),是以今次他亦繼續發揮一己所長,以輕鬆角度側寫推倒柏林圍牆事件。引他的話就是:「幽默是我們的最強武器。愛亦然,愛可以推倒圍牆……我希望透過此片重新提醒觀眾─不過是以喜劇手法,因為笑聲力量無限!」

電影背景設定於1989年(圍牆倒下那年)柏林。東德圍牆警衞Sascha認識了西德少女Franzi,二人一見鍾情,隨即墮入愛河。然而Sascha上司懷疑Franzi是間諜,竟命令Sascha執行反間諜工作,透過與Franzi戀愛刺探西德「詭計」。另一方面,西德中情局(CSI)得悉此事,又要求Franzi做「真間諜」……一連串諜海風雲當然阻止不了二人的愛情。在最後關頭,被推倒的柏林圍牆化解了無間道,兩位主角終可合法戀愛,大團圓結局。

筆者所感,《隔》橋段未算老套,而且緊扣圍牆事件,整段愛情只能在當時當刻的形勢下發生,令圍牆不會淪為一個可有可無的Gimmick。從這角度而言,導演成功活化了此段歷史。

儘管如此,Peter Timm在劇本創作上仍有甚多不足之處。兩位主角及各配角的人物性格完全未能突出,觀眾本係隨Sascha一同認識Franzi(或隨Franzi認識Sascha),然而戲中他們愛得如火如荼,我們對二人的性格卻不甚了解,所知背景亦甚少。Trailer提到Franzi與配角Uschi的所謂真摯友情,更是瞎編亂寫,付之闕如。

不諳德史難明深意

不過值得一讚的,倒是對白寫得機智惹笑,喜劇感甚濃。片中不乏平實簡潔、一句到尾的鏡頭,引觀眾笑得合不攏嘴。只是另外幾場,筆者則發現只有我及零星數人捧腹,其他觀眾木無表情。如有一幕講德國人民與圍牆警衞推撞,群眾有一大叔說:「有護照不用滾過去(邊界),無護照也不用滾過去,這是辯證法。」此言一出,群眾隨即大笑。大多觀眾恐怕對此不明所以─這其實在揶揄東德所奉行的共產主義。其思想始作俑者馬克思(Karl Marx)的哲學基礎正是「歷史辯正唯物論」。

香港人對圍牆歷史與其中之政治思想角力認識難免不深。事實上,《隔》本來就是一齣德國人拍給德國人看的電影,恐怕Peter Timm當初也沒想過此片會越洋來港上映。同行友人問,「圍牆都已倒下廿一年了,為何還以之做題材?」

原因在於德國一直進行名為Ostalgie的文化運動。OstalgiaOst(德語,東方)及Nostalgie(德語,懷念)二字拼合而成,字義彰彰明甚:懷念東德文化。事因其時表面說是東西德合併,其實西德幾乎是「吞併」東德,文化思想亦以西德為主導。德國統一後,部分人受資本主義剝削,開始思念過去社會主義的日子。《快樂的謊言》即為Ostalgie下的典範作品之一。

《隔》無疑是回應Ostalgie的一種新嘗試。生於東柏林的Peter不時在片中流露出對社會主義德國的感情。惜畢竟這一段歷史不屬於港人,很多場面我們無法感同身受。再者此段歷史不過發生於1989年,與《歲月神偷》一類設定於60年代的影片相比,Mis en scène幾乎不會令觀眾有任何「懷舊感」。這樣一來,《隔》對港觀眾的吸引力就更弱了。

片末一幕,圍牆倒下前夕,東德官員還懵然不知,問示威者前面有些甚麼,為甚麼鬧哄哄的?

「前面有香蕉!」示威者答。

實情是當年香蕉東德短缺,西德充裕,不少東德人衝越圍牆後,紛紛買蕉,引發全城搶蕉潮。有學者甚至形容圍牆事件為「香蕉革命」。

不諳德國歷史的港人,又怎會明白背後啼笑皆非的深意?

後母劇場

2011110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後母劇場

從前有對相親相愛的兄妹。「我們是同根生,是一家人!」他們親熱地告訴彼此。這對兄妹很不幸,父母雙亡,母親臨終時把他倆託給姨姨,從此姨姨成為這對孤兒的後母。

後母家境清貧,沒錢買吃的,是以兩兄妹都長得瘦小。一天,後母向父親借來一個光酥餅。正當她取了刀,要把餅切成兩半……

「且慢!不公平喲!」妹妹說:「雖然哥哥長得瘦,但他體形還是比我寬。我不是應該分多些麼?」於是妹妹按比例算出她應該吃七分五。「我也希望哥哥吃多點,可我更重視公平,這是我的原則喲。」

後母聽罷,答道:「對。」又開始切餅……「等等,有問題。」哥哥這時又止住她。「不合理。」

「古語有云,一人一半。一人應該一半。」哥哥說。妹妹聽罷很不開心:「你只顧自己吃,都不愛我!」哥哥聽了也很激動:「我愛你,但這個家不能沒有規矩!」妹妹說哥哥不冷靜,哥哥說自己很冷靜。妹妹哭喊着奪門而出:「不公平,不公平!」鄰居出來問究竟。「哥哥這個CapitalistImperialistTotalitarian...」鄰居聽不懂英語,但他們聽懂「不公平」,於是氣憤地為妹妹助威。

哥哥見了,心想不妙,被妹妹着了先機,取得主流民意。然他也不是傻瓜,於是他拿起電話,打給派餅的阿爺,告狀。

可惜阿爺忙着數黑錢(他是公安),沒空接電話。

哥哥急了,心生一計,對後母說:「這是你不是。身為長輩,你應決斷些。怎可以人家一說,你就改變主意。」妹妹立刻認同:「哥哥說得對喲!」二人立刻團結起來,因為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你找多個餅來,問題不就解決了麼!」

後母卻到哪裏找餅?於是她仍以一貫做法處理這場論爭:黑面。兄妹一直罵,她只當耳邊風。二人罵累了,開始深入分析問題的根:這個後母是受委任,而非他倆選出的。倘後母由民選方式產生,無論餅如何分,他們都不會有意見。

於是,兄妹二人一條心,踢走後母,手拉手離家,決定找阿爺要求普選。這時妹妹順手把光酥餅藏進褲袋。而哥哥褲袋內,則收了一把明晃晃的刀。

牧村雪:愛讀書是好孩子

201113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牧村雪:愛讀書是好孩子

二十二年前,雪十三歲,一直與讀書無緣的她首次說想學習,拜託父親請家庭教師。

這位攝影家雨的女兒,從前默默聽音樂抽煙的少女模樣已不復見,今日的她是充滿都市氣息的女性。

有藝評家曾形容雨雪兩母女:「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兩母女就是讓萬骨心甘命抵化為塵埃的大將。」現在的雪,不是大將,只是一個家庭主婦。俗語說,女大十八變,變本係成長的必然過程,只是雪變得特別狠、特別絕。

(克:克洋;雪:牧村雪)

克:坦白講,當我得悉你要學習,真有點悲從中來,覺得「社會的魔爪又抓死了一人」。你自己是怎個看法?

雪:(微笑)是嗎?我不肯定。可我也確實經歷了很愉快的學習生活,總的來說也無什麼值得後悔之處呢。

克:可以談談你的在學生活嗎?

雪:起初不大習慣,總是心想:「怎麼老師像傻瓜一般啊。」幸而她是很負責任的人,不僅關心我的學習進度,還鼓勵我重返校園。約一年後吧,她陪我到學校去。從另一角度看,我發現同學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友善。漸漸地,我發覺這幫人其實很可愛,也逐漸能明白他們的想法了。於是我正式上學,開始過正常的學生生活。

克:傳聞你第一個學期五科不及格,下學期卻考全級第一?

雪:對呀。因為從前覺得考試技巧很無聊。考試本為評估學生學科能力,然而學生為了證明學科能力,卻要鑽研考試技巧,邏輯不是很奇怪嗎?

克:奇怪兩票。

雪:不過老師卻對我循循善誘,說有能力的學生,因欠缺考試技巧而讀不好,不是很可惜麼?同學也互相鼓勵,以取得好成績為目標。漸漸我也能理解了,考試技巧、成績呀等等的重要性噢。我開始學習取得好成績的方法——其實也不難呢。

克:你很有藝術天賦,現在卻做家庭主婦,覺得可惜麼?

雪:不會呀。女人能有美滿愛情就是成功,這是人所共識的普世價值。我是一個成功的女人啊!

克:有什麼想和讀者分享嗎?

雪:我平時總跟兩個孩子說,愛讀書是好孩子。我希望其他孩子也能努力讀書,將來做個有用的人。

(後記:村上春樹,對不起,你在結局殺死了雪,我把她鞭屍了。儘管雪其實是我最喜愛的小說角色。)

記者

20101220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記者

兩星期前說過要寫記者的,不過心情不好,只好擱置。欺騙了大家實在抱歉。不過這也是無所謂的事,因為記者本來就是職業騙子啊。

老前輩說,從前記者的工作是把發生在彼方的事件告訴讀者。現在是web2.0的世界,誰都可以在facebook、微博或者博客寫句話,讓全世界讀到(當然,某些地區比較麻煩,要翻牆)。

是以記者的角色也不同往日,今日我們的目標應為「把本來難以理解的世事盡量簡明扼要地告訴讀者」。世事萬變,人生苦短,讀者要以有涯隨無涯,需要一對輕便堅固的跑鞋。記者就是這對跑鞋。

有發現上文有何問題嗎?問題在這裏:既然世事本「難以理解」,記者卻把它變成「簡明扼要」,不正正就是「歪曲事實」麼?所以,記者從來不會報道「事實」,「事實」太複雜,只能報道,或者無法去報道。明知如此,卻還欺瞞讀者,堅稱自己忠於「事實」的記者,就好像唯一丟過核彈殺過人的國家,卻嚷着叫人放下核武,非常可笑。還有些記者,連自己都騙了,以為自己真正報道「事實」。他們則好似一個獨裁者,深信自己的民族最優越,其他人種應該搬運到毒氣室全部人道毀滅。

認清了記者的職責是訛騙這一點,就會自然而然地喜歡上這種工作了。因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念和口號,什麼為民請命、實事求是,通通都可以脫下,扔進大海裏。就是既然怎樣也是騙人,不如就編些無傷大雅、引人發噱的謊話。就如森美在心情壞的日子於節目中為不好笑的事拍手狂笑,管他笑聲孰真孰假,笑就是了。

記者和DJ都是村上春樹在《舞,舞,舞》中所言的文化掃雪工,做的就只是寫些文字說些話,填補大眾牙縫的工作。我們默默地在廣袤的白皚皚的雪原上握着掃把,掃呀掃呀掃呀……

掃過後的雪地露出街道,人走路就變得容易了。於是掃雪工笑,路人也笑,世界就變成John Lennon筆下那個既無宗教也無戰爭的世界,人人了無牽掛。

聖誕快樂,下次寫雪。

討厭的書

20101213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討厭的書

要在最短時間內認識一個人,只消問他一句:「你不快樂時會幹什麼?」答曰抱頭大睡者,或多或少對世事都吃得開;借酒消愁者心裏總藏着許多秘密;找朋友傾訴者至少不會自殺;開大聲浪聽音樂者最渴求的是別人關心。你不快樂時,會幹什麼呢?

其實幹什麼也無所謂,只是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逛書店。

兒時我不快樂會瘋狂買玩具。把豬仔錢罌的錢全部倒出來,一頭栽進屋邨商場的玩具舖,愛買什麼便買什麼。雖說是瘋狂購物,但其實最多只能買到兩盒二十八元BB戰士模型,不過也夠我消磨一夜了。回家全神貫注地砌,真謂老母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砌完,把製成品放在床頭,左看看,右看看。很滿意,很滿足,煩惱一筆勾消。

長大後,甚少容許自己不快樂,是以這種習慣也沒了。女友倒還有這個勁,一不快就買衣服,簡直像極電影裏的富婆。讀社會學的她,寫了一篇論文,說她這種做法是「以資本主義的惡對抗資本主義的惡」。文中她也批評了我,她說不讓自己不快的人,是被有產階級剝削得連感情也失去的機器。她的論文好像是拿了A。這我只是聽說的,不敢肯定,因為她寫完後跟別的男人跑了,說是已經秘密交往了半年,走的時候她很坦白。她離開後,我容許自己不快樂三天。首兩天我什麼也沒做。第三天驀然想起瘋狂購物。當然那時已不玩BB戰士了,左思右想,決定逛書店,買書。

本來是打算買些一直很想要,但嫌貴始終沒買的書。然而走進書店,來回走了五六遍,平時愛不釋手的,如今卻竟都看不上眼。陳雲的《中文解毒》好,可我只想學好中文,不想反共。為什麼學中文一定要反共?想讀楊絳的《走到人生邊上》,一看書背,卻見什麼「九十六歲高齡寫作,轟動文壇」。討厭。我想讀的是書,不是年齡和文壇。別說她轟動文壇,就是轟炸了文壇,又與我何干?更別說那些「成功的一百條法則」,滿嘴謊言,只想賺錢,通通去死好了。

有時候,書真的很討厭。這樣逛完書店,心情更壞了。我只是不想被騙而已,怎麼都這樣困難?最後,我買了一本Gambol畫簿,一支5B鉛筆,亂寫亂畫了一氣。在末頁,我畫了一隻耳朵和一支向日葵。完成後,我把畫簿寄了給她。到第四天,我不再不快樂了。

我不快樂時,就是這樣解決的。

(目及)罅

2010126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目及)

昨晚與家母吃排骨飯,她教曉了我一個社會現象,稱為(目及)罅。

家母是日資微型企業的包裝工。整間公司就只有老闆和她一個僱員。老闆終日窩在經理室不知幹什麼。(別想歪啦,不是看AV,那經理是女的噢。)

包裝工的職責,就是收訂單,再從一行行貨架中找出客人要的貨品,包裝、寄出。聽上去好像很容易,但其實裏頭有各種各樣的規則和步驟,這個那個做起來也很麻煩。不過家母是老手了,工作已是信手拈來。公司生意欠佳,是以工作量不多,加上她手腳麻利,每天做兩三小時,就什麼都辦妥了。

「以前生意好,有好多人工作!後來演變成全部人排排坐目及罅,於是大家都給炒掉啦,只剩我一個!」家母說。完成手頭上的工作,無所事事,她便開始染指公司其他業務,交水費、交電費、辦銀行手續,諸如此類。清潔也做了,時針卻還未跑到三點,距下班還有三個小時。

她無所事事,也沒有可以說話的同事。老闆是嚴厲的,間中會儼如蝸牛一般,從經理房探頭出來視察。她明知公司沒事,卻容不下望天打卦的下屬。她的想法是「扮工作也好,扮也不扮,就是博炒。」是以家母既不可看報,也不可講電話。早前我買了一部Gameboy給她解悶(她是俄羅斯方塊的fans),但她說遊戲機太大,不便隱藏,被老闆看見就麻煩了,所以也沒玩。那她在公司做什麼呢?

就是(目及)罅。

每天家母就坐在貨架後,從貨物間的罅隙注視經理房。手邊放些膠紙、剪刀、抹布等她稱為「武器」的東西,「當老闆出來,就要舉起『武器』抗敵」。遇上日本公眾假期,公司連那幾小時的工作都沒有,家母會請年假。我問她:「不用工作,還請年假,豈不蝕底?」媽說:「哎,你不明白,目及罅好辛苦啊!慘過坐監!我最開心就係星期一。星期一多訂單,多事做!」於是我想,做記者真好,最少不必(目及)罅。

唔,不是賣花讚花香噢。因為講到職業,通常是「做嗰行厭嗰行」,賣花要彈花臭。我是真的覺得做記者好,下星期講講好在哪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