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叔清晨

2010年10月4日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麥叔清晨

昨日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蘭姐，倒瀉橙汁呀！」麥當勞小姐─簡稱麥小姐對蘭姐喊道。

「舐返乾淨佢！」我對面的叔叔搭訕。他年約六十吧，頭髮塗得油亮，身穿一件青色恤衫，頭三粒鈕沒扣上，衣領大開。他正架着老花眼鏡刨馬經。

「講 咩呀你！」麥小姐向他惡瞪一眼。叔叔沒有回答，兀自看他的馬經。我上午八時來到旺角，才接到會議取消的通知。百無聊賴，只好去西洋菜街那間麥叔飲咖啡。身 上帶的是莫泊桑短篇小說選，印刷精美，啡色封面上印着作者畫像和他的名句：It is the lives we encounter that make life worth living.

蘭姐拿地拖走來。麥小姐道：「你問下榮哥頭先講咩？」

「吓？咩呀，讚你勤力咋嘛！」

麥小姐沒好氣：「先生，仲唔去買早餐？想白坐呀？」

「咁多人，轉頭先啦！」叔叔視線沒離開馬經。

一 個少女推門進來，吸引麥小姐和叔叔的視線。麥小姐返回櫃位。「一杯Mocha，一杯水。」少女道。她穿一襲小黃花連身裙。一頭長髮披在背上，髮梢微鬈。叔 叔稍微把眼鏡拉下，定睛注視她──其實我也一樣。她雙眼紅腫，不知是哭得太多，還是睡得太少。或許是患感冒吧？她挑個位子坐下，取出幾顆藥丸，吃了。少頃 又拿出毛衣，掛在身上。

麥小姐見叔叔死盯着少女，幾乎就要走過去罵。倏地又一個頭髮花白的婆婆，顫抖地捧着魚柳包早餐徐徐走來，麵飽和熱朱古力儼如坐舢舨般搖擺。婆婆如臨大敵，沉着應戰。麥小姐見勢色不對，有意幫忙。

少女卻比麥小姐更快。她二話不說便起身問，婆婆，你想坐哪裏呢？我幫你捧好啦。在這一瞬間，奇妙的事出現了─叔叔、麥小姐、婆婆、少女同時微笑。四人笑容何其相似，倘若湊在一起拍幀照片，旁人肯定以為是一家人。

這巧合只出現約一秒。過後，麥小姐回到她的櫃位；叔叔再戰馬經；少女漫不經心地翻閱免費報紙；婆婆手袋裏原來有一份Financial Times，她津津有味地邊讀邊呷朱古力；我則繼續讀我的莫泊桑。

或許呢─在那奇妙一刻，一起笑的還有第五人，說不準，但我覺得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