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13日
愛讀書的孩子
克洋
百分之百的啡髮女孩
去年我旅行,在阿爾卑斯山腳Lauterbrunnen住了一個月。
我住的旅舍,有人戲稱其為「集中營」,原因是它簡陋,無獨立睡房,只有三張拼在一起的雙人床。互不相識的男男女女睡在這些雙人床上,同床共枕,毫無私隱,像集中營裏的猶太人。
從早到晚我就坐在旅舍外的長椅上,邊呷啤酒邊讀書,看睏了,把書塞到枕頭底下,倒頭而睡。電話不通,月下獨酌,時感孤獨,但不寂寞。間中煎牛扒,做芝士火鍋。日復日生活愜意。
第 十三夜,「集中營」只有我一人。一個蓄啡色短髮的香港女孩投宿。這女孩是中大Fine Art學生,只留一晚,明早便乘纜車登山。寒暄過後,她回床休息,我則繼續讀司湯達的《帕爾馬修道院》,喝啤酒,吃芝士火鍋。少頃,啡髮女孩也攜書出來。 「能要一罐?」她問。我扯了拉環,把啤酒遞給她。她讀的是《百分之百的女孩》,村上春樹的小說。
我們呷着啤酒,默默讀書。約一小時後吧,我 們談起畫來。先談M. C. Escher,然後是Renoir,最後是Matisse。我們談到他大膽鮮明的色彩。我覺得,讀書時的女孩最可愛。我特愛看她們的眼睛,和那細長的睫 毛。我不喜歡睫毛液,假眼睫毛更討厭,鴨舌帽的帽舌似的,又不是用來擋太陽。
「床都拼在一起呢。」她突然道。
「嗯……」我不知說什麼好,胡亂應答。
「鬼佬大概不會尷尬罷。」話匣子打不開,是我不好。我仍舊讀書,但一句也讀不進去。除潺潺溪聲外,四下闃然,連翻書頁的聲音也沒有。時間流逝,忽快忽慢。
「其 實我不慣喝酒呢。頭重重的。還是睡罷。」她合上書,莞爾一笑。道過晚安後,我丟掉兩個空啤酒罐,收拾吃完的火鍋,仍舊把《帕爾馬修道院》壓在枕頭下。她睡 在我的左方,我們之間隔着一份整齊疊好的衾枕。翌日醒來,啡髮女孩已離去。天空晴得可以,陽光均勻地照在草坪上。身在山頂的她大概能看到很漂亮的景致吧, 我想。
梳洗後,我掀起枕頭,取出《百分之百的女孩》,喝口咖啡,翻開第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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