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港學生心病療法

2010年8月17日

楊天帥 新視野

「記得在O Camp時，內地生之間流傳有香港學生歧視我們的謠言。」李晨憶述。

李晨來自北京，2008年香港中文大學畢業後，於本地一商業機構工作。大學期間，我和他住同一宿舍，一起搞學生活動。我說起，當年曾有內地生偷竊公用雪櫃內他人食物，人贓並獲，被勒令退宿收場。

「香港人偷食就一個香港人賤格，內地生偷食就全部內地生賤格。」他回應說。

「大家都不是很了解對方，彼此產生很壞的Stereotype（刻版印象），互相敵視。」

幸運的是，李晨來港時已打定主意多接觸港人。

「交流過後就發現，事實不如O Camp所聞，香港學生都可以好Friendly。」「多數同學整個大學生活中都沒與香港學生交流，那Stereotype就一直保持到Year 4了。」

語言不通成小眾

李晨說，內地生面對的最大問題是言語不通。

屈指一算，他已居港六年，今日廣東話不僅流利，「潮語」也能駕馭自如。「屈機」、「PK」、「放飛機」，訪問期間，琅琅上口。

來港首半年，李晨完全不諳廣東話，「跟你們開會時，只能呆坐，悶透了」。當時整個活動籌備單位中就只有他來自內地，要為他一人以普通話商討事情，既是不為，也是不能。「語言不通，便是有意見也不好意思說了。」

大學有為內地生提供廣東話必修課，課程緊密，然終究未能解燃眉之急。「內地學生大概會在一年級下學期甚至二年級才能流暢地講廣東話，那時要『埋堆』已經太遲了。」

「就算懂得講，都會不敢開口，始終覺得自己是Minority嘛。也不是說自卑，或許是覺得難為情吧。」

驕子地位已不同

香港中文大學學生事務處發言人說，現於中大就讀的內地生約有一千人，佔整體的9%。每年學費10萬港元，住宿費9000千元，另加雜費、生活費3萬元，每年總開支接近15萬元。

來港就讀的內地學生不僅要家境富有，還要有極優秀的成績。「我們是全國最top的學生。說真的，和你們一個城市『算幾叻』的學生相比，一定會覺得自己較優秀。」

「然而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來到香港才發覺事實不然。」

「我們有個Myth，說內地生無論如何都追不上香港最優秀的學生。」他認為，內地生學習方向單一，只追求學業上的硬實力。香港學生則非常注重軟實力，如人際關係、社會視野等，這令他們在較開放的大學教育制度中佔有優勢。

香港學生常遭批評太着重成績，內地生情況亦類似。然而香港是「求分數不是求學」，內地則「既求分數也求學」。成績不如人，對內地生來說打擊非常大。為達到自己的學業要求，內地生比本地生更傾向減少社交生活，埋首課本。

「從小到大我們被灌輸的價值觀是『用功讀書，其他一概不理，以後就會成功』。早前有內地來港學生自殺，正是受此價值所累。」

誠懇開懷互學習

「其實說什麼學業壓力，壓力何來呢？坦白講，大學不須很用功都能畢業。只是有些內地生對成績追求太過極端，覺得GPA 3.5很差，要3.9才滿意；加上他們一生順風順水，未試過遭受打擊，面對新挑戰，一時無法適應，才會鑽牛角尖。」

我問李晨，香港學生算不算懂得包容？他的答案是「因人而異」。港人有時會誣衊內地文化，加以嘲笑以自抬身價。如網上流傳內地電影譯名荒謬劣拙，把Top Gun譯做《好大的一支槍》，絕非事實。此電影中港兩地，譯名同為《壯志凌雲》，好大的一支槍只是「車大炮」而已。

「我們見到這些無中生有的中傷，心裏不好受，卻不敢反駁。」李晨道。「反駁了又如何呢？我試過一次，在新聞組（newsgroup）中澄清，結果被本地同學大舉反擊。」「不過那次最終也有人肯說句公道話，我已經覺得好安慰了。」

種種與香港文化的衝突，令內地生習慣只與「自己人」相處。他們既易於在自己圈子裏找到依靠，就更減低與香港人交流的意欲。「我個人已算是內地生中與港人相處最多的一群了。」李晨道。他為自己有「上莊」感到自豪。

「雖然上莊也有不開心的時候，如因無法溝通，令自己好似『局外人』。活動籌備工作雖苦，但如果一班朋友可以邊說話邊做事，開開心心，也就沒所謂了。正因我沒能享受到這樣的感覺，所以才覺得工作沒意思，還不如不做，回房讀書。」

「不過，我從中也看到香港學生的優點。我看見你們有責任心，這對我的影響好大，令我現在工作也懂得負責任。我見到你們presentable，如做一個project，內地生做了9分，但只能表達7分；香港人做了7分，卻能表達9分。」

「我們內地生起初會好奇：為什麼香港學生不如我們用功，成績卻比我們好呢？這是包裝好的緣故。可能你們生於商業社會，從小已學懂如何包裝啦。」他說。

認識主動心由衷

驀然回首，誰都要慨嘆一番年少無知。李晨說，大學生「個個都係仔」，中港學生都把對方想得太複雜。其實只要肯掏出真心來對話，彼此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在宿舍開冷氣要先付錢。我的室友卻總是一個仙也不付，由我獨力承擔。我氣在心頭，自忖怎會有人厚着臉皮吃免費午餐？後來我忍不住跟他說了。原來他只是不怕熱，覺得根本沒有開冷氣的必要。」

「一次我報讀會計學的Course，全班都是香港人，我只好獨坐一邊。有同學見我孤零零一個，主動過來和我說話。便是從這件小事開始，我們現在成為好朋友。」李晨道。

「內地與香港學生相處，有時就好似『追女仔』。彼此就算喜歡對方，也要其中一方先講I Love You，關係才能開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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