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5日
楊天帥 城市專題
義工的(今日)意義
做義工,有何意義?問題很老套,是吧!
倘若讀者諸君想的純粹是「無償助人」,就當真要繼續讀下去了。
1998年,社署成立「義務工作統籌課」,把義工服務規範化。至今十二年,港府成功帶動港人做義工風氣,應記一功。然而,一切制度皆有其反效果。義工規範化後,有學生把它當做入大學的捷徑,甚至賺取零用的商機;部分社工則為義工時數「跑數」、「作數」,實行與義工「你好,我好,大家好」。
今日,義工依然是無私的義務工作,還是淪為賺取不義工錢的口實,抑或已變質成取得一紙證書的工具?
去年義工嘉許典禮,麥彩婆婆獲頒「五十年以上長期服務獎」。「那時我們還沒有『義工』一詞。」她憶述。「大家都很窮,住木屋區。我們去做家訪,了解工友們(當年香港洋務工會成員)的需要,互相支持。」這可算是香港早期義務工作的典型例子。
1998年,政府推動義工運動,把其制度化。「過往情況是『拍膊頭』工作就叫義工,定義不很清晰。」社會福利署高級社會工作主任(義務工作)陳幹恒說。「各機構計算義工人數也是各施各法,你話十個,我話一百個,無法比較。」
社工:絞盡腦汁為跑數
「推行義工運動是為了把義工一事納入正軌。從那時開始,義工隊可以報告義工時數。時數達一定程度,我們會發嘉許狀,予以表揚。」陳幹恒解釋道。
截至今年年中,註冊義工機構數目逾二千個,義工人數由1998年的五十多萬上升至超過九十萬,總義工時數也由最初的每年百多萬小時大升至每年二千一百萬小時。數字顯示,港人既比以往更熱心做義工,亦樂於給自己的服務一個指標。
「回想十年前,假如學校說要搞義工活動,家長會反對,覺得做義工浪費時間,只希望子女能專心讀書。今日已經不會再有人問『為何要做義工』了。」陳幹恒道。
問「為何要做義工」,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當無人再問,做義工的意義就開始模糊了,各種各樣的義工「變種」也因此出現,其中一種名為「吹雞」。
「吹雞的意思是,我們要為一些意義與趣味較低的活動,集合義工,充當『人肉布景板』,以令場面不致太冷清,在嘉賓面前出醜。」現職社工Daniel道。
「這些活動多是XX啟動禮、YY閉幕禮或與ZZ真情對話等等,如果請來的是曾蔭權或者唐英年,這對參加者有幫助,活動亦受歡迎。可有時候,不是什麼傑出人士,只因捐了大筆錢,就為他搞個活動。」
「這些活動無法吸引人參加,上頭便會逼我們叫義工參與。」
Daniel任職的機構,平均每兩個月會舉辦一次全港性活動。「每每臨近舉辦日期,機構便開始逼單位出人,於是中心主任就會好緊張,怕無法達成要求,在高層會議中遭受批評。」
除個別活動外,Daniel亦表示每個單位必須組織一定數目的義工活動,以達義工時數標準。此外,單位之間更會公開鬥多時數。這種「跑數」任務令Daniel頗受壓力。
「較缺德的單位就乾脆亂報義工服務時數。反正那是任你填的,你寫十就十,一百就一百,沒有人管!」Daniel憤然道。「義工本身不清楚社工為他報了幾多。況且多報了對他也有好處,所以不會投訴的。」
義工風氣盛行,大學把其視為關心社會的指標,與體藝等「寫得進成績表」的活動具同等地位。然而,義工一年服務達五十小時便得銅獎、二百小時便得金獎,把同等時間投放在體藝上,實難有所成。因此,勢利學生會以義工獎項作為進大學、爭取獎學金等的快線,努力「跑數」。
社工為活動「吹雞」,方法五花八門。基本做法是Cold Call、打人情牌。無計可施者,或會「自吹」─由職員扮義工參加活動,充撐場面。Daniel自己就有此經驗:「出同事簡直是浪費資源。以社工為例,一節(即四小時)人工就要逾500元。」
「自吹」之外,還可「請人」:「有些以邊青為對象的單位,你叫邊青去聽講座,他們怎會理你?惟有用錢解決。一架旅遊巴,把義工全載上去,發放義工津貼。雖然只是數十元,可對青少年而言已不少了。去到就只管坐,什麼也不用做。」
社署:時數津貼難監察
「搞活動,我們經常說要有needs。如果無的話為什麼要做呢?但沒辦法,機構政策,不能不做。」Daniel說。
陳幹恒坦言對各義工機構報告的時數並無監察,只以信賴態度處理。他強調,報告義工時數純屬自願性質:「我們請機構上報時數,不過是想表揚義工服務,不是什麼規定的事。」
「機構申報時數,押下的是其名聲,況且做義工本是開心和值得鼓勵的事,毋須太過猜疑。再者我亦無條件作任何懷疑。某日某小時某義工是否真的在工作?我無法知道。他們報給我,我會照單全收。」
陳幹恒表示,一個活動從籌備、執行到檢討,可分成多個部分。究竟哪部分才算作義工服務?社署亦無硬性規定,一切讓機構自行選擇。「所以機構是否『報大數』,也就難以界定。」
對於「吹雞」的情況,陳幹恒有如下看法:「說『吹雞』、『撐場』,或許聽上去很負面。但如果市民能夠參加活動,從而增加對社會的了解,也可算是達到了社會服務的目的。」
「我也明白這些事可能會對社工構成壓力,但如果從受眾的角度去想,有個機會讓他們可以看到社會的不同面貌,也是一件好事。」
問到機構義工津貼的用法是否須向社署交代,陳幹恒則說,「我們沒有所謂義工津貼這回事。但假設有一班住在天水圍的義工需要到港島服務,機構當然可提供車費。」
「如果有一個全日活動,你請義工吃一頓飯,喝一支水,本是人之常情。機構如此安排,我們也不會反對。」對於以津貼招徠邊青參加活動之事,陳幹恒則不同意。「這就與義工精神有牴觸了。義工服務必定是無償的。」
「一個活動給幾多支水才叫合理呢?這就很難說,要視乎活動性質。這個我們也不會硬性規管,由機構自行決定。」
從受到施的升華
據今年升讀大學、有七年義工經驗的林子君觀察,近年港人做義工日益普遍:「社會上出現愈來愈多義工團,我身邊也有更多朋友有興趣做義工了,十有八九也最少做過一次義工服務。」
對於「吹雞」活動,林子君表示一定不會去。「浪費時間又學不到什麼的活動我是不會參加的。」她亦擔心萬一參加者因「吹雞」活動而對義務工作有所誤解,可能會令他們卻步,以後不再參與。
「我學校有個『群牽服務團』,每星期都會有活動,如去老人院等。只有這樣長期去,才能建立彼此關係。」她說。「我們在老人院會唱詩歌、祈禱、做小手工……主要則是陪老人家談話。」
究竟參加者視義工為何物?林子君說其實看得出來的。
「就看眼神。一個人怎樣對老人家呢,跟他們相處時眼神是快樂還是毫無興趣哩……一看便知。」
「義工活動最緊要有心。就算你在老人面前又變魔術又噴火的,但到交談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老人家又如何開心哩!」
終究是那句話──施比受更有福。嘴巴是你的,用來噴火抑或用來交談?就看你怎樣看義工的(今日)意義了。
2010年8月5日
楊天帥 城市專題
另類義工 自發關懷世界
幫人其實有好多方法。不一定要跟NGO(Non Government Organization,非政府組織),不一定要計時數。
在美定居,現年十五歲的李穆熙(Matthew Lee)、十四歲的李穆敬(Mark Lee)及十二歲的李在恩(Jane Lee)三兄妹去年遊西藏後,花了一年時間,把旅程中所見所聞輯印成書,義賣以助當地兒童。誰替他們計時數?
遊記名為Bridge To Tibet,全書上至攝影,下至排版,全由三人包辦。「當初是爸爸提出這個idea的。」久居國外的Jane,說廣東話要斟字酌句,且夾雜英語,然仍不失淡定。「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西藏是怎樣的。我們有Privilege 去看,想tell everyone西藏是什麼地方。」
「電視看完不會令人思考,但書是more special的。Hard copies較能讓人impress,可以spread the message,讓人知道西藏的life quality 如何。」
在九日行程中,他們一家五口探訪了三所孤兒院、兩所鄉村學校。「我們realize到西藏的小朋友真的好thankful。」Matthew說。「他們的生活沒有香港學生和美國學生好,但總是no complaint, satisfy with what they have。」
「西藏學校的library只有一個櫃,一堆爛書。課室很殘舊,只有bulb和幾張枱,沒有insulation。」Mark道。
Bridge To Tibet印刷數量為三千本,費用全由其家庭一力承擔。每本賣100港元,籌得的3萬元善款,三位作者說要為當地五至六間學校裝修或者建孤兒院。
「只有3萬元,能裝修這麼多間學校嗎?」我心想,孩子未免很傻很天真,但原來很傻很天真的是我。
「我們的學校要好靚,好high quality,但西藏小朋友就沒有什麼expectation,花一點錢裝修,他們就已很滿足了。」比我年輕近半的Matthew 充滿信心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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