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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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教育普及化 到底上戲劇課學到什麼?
隨着香港學制改革,新高中語文科目引入戲劇選修單元,加上香港小劇團日益受注目,教育界也開始重視起戲劇來。無論大、中、小學,近年戲劇課程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新近就有香港話劇團(下稱話劇團)與公開大學李嘉誠專業進修學院合辦的「舞台表演專業證書」課程,該課程由話劇團藝術總監陳敢權及兩位駐團導演司徒慧焯及馮蔚衡教授。藉此機會,本報邀請了陳敢權及活躍於戲劇教育界的何應豐,以不同角度談論戲劇教育。
學戲劇,究竟會學到什麼?相信這是老師、家長、學生、公眾都想問的一個問題。
雖然課程命名為「舞台表演專業證書」,然而內容並不涵蓋話劇以外的演出,陳敢權表示,名稱「只是『戲劇』兩個字濃縮了」。另外「『專業』的意思是讓學員了解專業劇團要求為何,讓學員分辨何謂專業何謂不專業」。
“戲劇最重要是讓學生成為更好的人..戲劇意識本身導人向善,也是研究人類最好的題材。
──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陳敢權”換句話說,課程定位為入門級。對象亦主要為對戲劇有濃厚興趣,但未曾接觸或新接觸的人士。陳指出「如果已經做戲劇有一段長時間,便不太合適。」開課人數最少為十五人,最高人數則為二十至三十。若報名人數太多,可能會進行面試甄選。
課程共長九十九小時,當中約半數為理論課,二十四小時講授「認識舞台演出」、二十一小時講授「戲劇創造及分析」。導師將向學生講授簡單戲劇史,以及如何編寫劇本、導演工作等,以圖擴闊學生視野,但「一定不會深入,不會談好多不同(戲劇)主義,因為一個主義已經可以講一個課程」。
餘下則為四十五小時綵排及八小時演出。學生會在講師指導下編寫短劇本,進行排練,在實習過程中了解如何演繹一個角色,以及學習簡單的後台管理技巧,最後更會在話劇團的黑盒劇場演出。
不是Chalk and Talk的教育話劇團設計課程時,安排實習時數佔逾半,是因為「戲劇教育是靈活的,並非chalk and talk,必須親身做才能加深學員印象。」總括而言,陳敢權指「整個課程很完整,但會是介紹形式,傾向practical,與大學教『主義』那種不同。」陳敢權在香港演藝學院執教鞭十九年,又在話劇團參與許多外展工作。他的心得是,戲劇教育是一種廣義說法,當中可以分成不同範疇,有各種不同目標。
基本上,低年班的適合用於培訓語言及表達等技巧,例如話劇團不時會與本地學校合作,透過戲劇發展學生語言能力,訓練其普通話、英語,甚至廣東話,讓學生說話不要有懶音。
陳敢權指出,「戲劇意識本身導人向善,也是研究人類最好的題材」,加上戲劇具備趣味,所以將戲劇融入教學題材,相得益彰,「好像朱自清的《背影》,老師可以嘗試找學生出來排演一次,這樣同學對課文的印象也會深刻許多。」中級課程則主力講授如何欣賞戲劇藝術,是次公開進修大學的課程便屬於此列。
透過讓學生理解導演如何表現劇本精粹,演員如何在台上交流,陳敢權「希望學員可以在修畢課程後,懂得分辨何謂好戲,何謂專業與不專業,並說得出理由何在,而不是純粹覺得一齣戲不好,就因為它不夠好笑。」「現在一般觀眾都傾向認為,戲劇不好笑就不好看。這是不對的,其實戲劇有很多意義。」話劇團暫時未考慮與公開大學開設進階課程。如有學員希望在修畢此課程後再進修,陳敢權建議可報讀演藝學院的BFA(Bachelor of Fine Arts)課程。
陳敢權認,演藝學院一類高階課程的意義,在於栽培藝術家,「訓練學生成為一個獨特個體,讓望他們更有深度,在舞台上表現得更立體。戲劇不是說個故事這樣簡單,而是讓觀眾看完後有一種蕩氣迴腸的感覺。」然而,本土藝術界也有不少聲音批評演藝學院教學方針太着重技術。陳敢權則不大同意,並認為其戲劇課程已能做到平衡技術與藝術精神。「(演藝的課程)主要是以歷史為基礎,培養學生分析力及對表演的態度,說話聲線等技巧訓練只屬於輔助性質。」
讓人不怕在公開場合說話
自從演藝學院開辦戲劇課程後,香港小型劇團愈來愈多,「七八十年代時,曾經是話劇團獨大,後來演藝學院教出許多戲劇學生,話劇團吸納不了,他們便自行發展。」他續指,現時香港的劇場演出,數量比百老匯還多。
近年香港教育制度改革,中小學戲劇教育愈趨蓬勃,陳敢權指此趨勢有助小型劇團生存。「許多劇團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去學校教學,賺取收入幫補演出──因為演出是無法賺錢的。」然而由於香港話劇團教育部門獨立,政府每年提供的經費亦已足夠支持演出,故與公開大學合辦的課程,與其演出開支並無關係。
是次與公開大學合辦課程,目的除讓學員了解戲劇外,陳敢權表示,在廣義上更是提升香港觀眾質素的途徑。「當然不是說訓練你做我們的觀眾,但最少讓你知道如何欣賞戲劇藝術。」他續稱,一部戲在百老匯可以做足一年,但在香港只能做兩星期,一大原因當然是劇團欠私人場地,然而公演期短與香港具質素的觀眾不足亦不無關係。
若能提升香港公眾對戲劇藝術的鑑賞力,無疑是一件好事,但港幣12500 元的學費,價格高昂,恐怕會令不少對戲劇感興趣者卻步。問到學費如何釐定時,陳敢權坦言話劇團與此無關,因為收費、上課時間、證書認可,以及九十九小時的課程框架皆屬公開大學安排,劇團只負責課程內容部分。
「戲劇最重要是讓學生成為更好的人。」陳敢權強調,即使在演藝學院,戲劇訓練也並非為了培訓大明星,而是一種「全人發展」,當中包括對藝術的理解,如何與人溝通、合群、團隊合作、發揮創意等。「戲劇訓練讓人不怕在公開場合說話,不會詞不達意。這些技巧是做什麼工作都適用的。」“戲劇教育是靈活的,並非chalkand talk,必須親身做才能加深學員印象。
──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陳敢權”撰文、攝影:楊天帥gyeung@hkej.com
戲劇教育淪為一門生意
曾創辦「瘋祭舞台」、「何必。館」,以及任教於多個社福機構及學校的何應豐,對戲劇教育,與陳敢權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他直指近年雖見香港戲劇教育蓬勃,但不少課程演變成「為搞show而搞show」,最終將戲劇精神本末倒置。
「我看到的是大家只集中排戲。最近我看過一個香港旗艦劇團同小學生做的所謂教育作品,發現我們唯一的進步就是為學生提供了技術支援,但本質上戲劇在小孩生命中辦演一個怎樣的角色?這些(戲劇教育工作者)都沒思考過。」何應豐認為,箇中原因是戲劇教育受管理主義影響,淪為追求數字達標的一門生意。「曾經有學校為慶祝周年紀念,要我在一定時間內做一個學生作品。他們的預算非常可觀,如果我想賺錢就會答應,但我的回答是『你不是搞教育嗎?
為何周年紀念要表演?』」當學校規定老師在指定時數內生產指定成果,便引發老師「如常交貨」。現時香港的戲劇教育熱潮,雖為演藝學院畢業生提供大量就業機會,卻也犧牲了課堂質素。「課程大綱可以寫得好美麗,但學生如何消化?他們的生命如何與戲劇掛鈎?這些都沒有提及。」「我曾經遇過一些有心人,真想教好戲劇,卻被學校批評不夠效率。原來他們只想學生完成教育局要求。」何應豐認為,教育應該照顧每個學生獨立發展。他觀察到許多戲劇老師走入課室,很執着學生能否做到其要求,卻沒能看見他們面對的難題。「當有一班年輕人走入課室,其中一個是怕羞的,難道你還要逼他做戲?我會給他一部攝錄機,任他拍攝。重點是透過這部攝錄機,發現他如何看待世界。」對何應豐而言,戲劇教育不是推銷戲劇,而是「引發教育、社會服務一種另類的可能性」。透過處身於劇場中,飾演一個人物,參與者得以從另一角度組織自己思考,推動自己反思。
何應豐亦認為,演藝學院的教學模式太着重技術性與理論性,同學傾向集中精力於製作,而在製作過程中,又很少考慮戲劇的人文精神。
「若果你要做莎士比亞,較之於能否排成一齣戲,更重要的是,對你而言莎士比亞在關懷什麼?每一部戲背後其實都是對人的關懷。」「若我們看待戲劇,還要強調何謂專業何謂不專業,我覺得這未免有點狂妄。對真正的劇場工作者而言,專業是你的操守,而不是實際結果。專業是我們是否關心人類,而不是技巧。」
讓學生與生命溝通
「現在個個都想做專業人士,但若然所謂專業就是一種強大的排斥工具,暗指其他人不專業,那麼我們對人的關懷、對社會的觸角,便會完全磨蝕。」對何應豐而言,當社會的價值觀是強調取得證書,增值,令自己學生、父母、家長、教師都疲於奔命,那還不如不教不學。「不如一齊去沙灘享受一下,可能令我們的生命質素比學戲劇更好」。
「戲劇(的英語)是play,但如果我們不能在過程中play,只懂問老師教曉你什麼,那戲劇教育便沒有意義。對我而言,若能在教育過程中讓學生與生命溝通,那已經是一件很美麗的事。為何一定要搞台戲?為何大家總是擔心付了錢收不到貨?」「對我來說,一台戲的定義,愈來愈模糊。然而肯定的是,藝術是讓我們重新看世界的一塊鏡片,這塊鏡片可以隨時換——當我們的生活有(替換鏡片)能力,便不必怕人們不為夢想努力。」何應豐說,有次他請一個十多歲的學生拿出他最珍貴的東西。那學生拿出一疊證書。「我真不知如何反應。問他這疊證書,有什麼讓你值得興奮的事?他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戲劇界中,主流聲音會說何應豐的藝術觀屬偏鋒。
「或許你會說,何應豐你不要這麼麻煩,世界不是這樣轉的,你的要求不合理。然而若我們妥協,便是連最根本要求都放棄。聲稱自己是受害者沒有用,學校賴教育局,教育局賴教師,教師賴戲劇導師,其實我們都是同謀者。」「你問我戲劇教育是什麼,我不懂回答。」「如果體制容納不到這件事,我惟有在這個框架下,堅持信念,逐少逐少幹下去。」“戲劇(的英語)是play,但如果我們不能在過程中play,只懂問老師教曉你什麼,那戲劇教育便沒有意義。
——多媒體戲劇創作人何應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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