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5日 星期三

炮火+ 強勁節拍= 古典鋼琴家Maksim


2012-01-26

炮火+ 強勁節拍= 古典鋼琴家Maksim

聽完Maksim的The Flight of The Bumble-Bee ,再看他一身紋身大顆紅寶石戒指緊身黑皮褸,最後掃視那堆宣傳關鍵詞:型男、性感、身高1.97米、一秒按十六個琴鍵,很多人(特別是古典音樂家)都會斷言,這人不是音樂家,而是一件商品,好像超級市場雪櫃裏的急凍pizza一樣,即食、無益、無料,有包裝,沒有內涵,只是用一張誇大的靚相騙你的商品。

當急凍pizza忽然開腔:「I don't like commercial」,你是難以不感到驚訝的。「好吧,要是你把commercial定義為將音樂帶給更多人,令更多人喜歡,那我就是commercial」,Maksim無奈又不甘的妥協。

九年前,Maksim推出首張專輯The Piano Player 。唱片在星馬、印尼、中國大陸達金唱片銷量;台灣和Maksim的故鄉克羅地亞銷量達白金;香港是雙白金。自那以後,許多人都記得Maksim的名字,還懂得哼裏面的The Flight of the Bumble -Bee 。

有些人記得他,是因為2004年他與梁漢文合作一曲《信望愛》。據說梁漢文聽過Maksim演繹Claudine 後,深受感動,特邀他一同錄音。對Maksim來說則純粹是唱片公司要求,反正都是無所謂的流行音樂。「我可不知道Edmund Leung怎樣想,哈哈。」

閒時只彈古典樂章

Maksim那隨着「乓、乓、乓」重低音鼓聲彈奏的remix古典,稱為「跨界音樂」。他是第一個把擴音器搬到東京古典聖地SuntoryHall 的音樂家,但他也會演奏正統古典,過去兩張專輯Pure 和Pure II 就是純鋼琴演奏。最新一張名為Appassi onata 的,則再次跨界,把比才的《卡門》哈巴內拉舞曲、聖桑的《動物狂歡節》、貝多芬的鋼琴奏鳴曲《熱情》等等恣意的士高一番。

在家休息時,他為自己彈蕭邦,彈拉赫瑪尼諾夫,彈正宗古典樂章,永遠不彈跨界音樂。「跨界音樂不是給我自己的,那僅是強勁節拍,不能洗滌心靈。閒暇時我或許會聽,但永遠不彈。」他本來就屬於古典音樂。像很多古典鋼琴家那樣,Ma ksim兒時是一個天才,九歲學琴,同年即作首次公開演出。三年後正式舉行音樂會,彈海頓的鋼琴協奏曲。1991年克羅地亞獨立戰爭爆發,Maksim一邊在地牢躲避每天多達千個的炸彈,一邊按時離家,在狙擊手的槍嘴下冒險跑到音樂學校地牢上課。那四年Maksim與家人在地板睡覺,戰況激烈時七天七夜不見天日。1993年他從故鄉Sibenik逃到受戰亂影響較微的Zagreb參加鋼琴比賽。評判見了他說「天啊,我們曉得Sibenik簡直與地獄無異。你怎樣來,怎樣練習的?單憑你從Sibenik過來便應給你頒獎」。

結果Maksim 確實拿了冠軍,不過憑的完全是實力而非同情。當年觀眾為其演奏歡呼拍掌,成為Maksim至今依然無法忘懷的回憶。其後他出國進修,去過匈牙利、法國,贏得許多國際獎項。回國,在人口四百五十萬的克羅地亞,他成了民族英雄。

一條問題答二十五次

2001年Maksim巧遇經理人Mel Bush。Bush只聽Maksim彈一首樂曲,便連忙跟他簽約,把他包裝成跨界樂壇巨星。Maksim就此一炮而紅,一年花八個月巡迴全球表演,宣傳新碟,一天做二十五個訪問,一條問題答二十五次。「相信世間沒有問題是我未答過的。」唱片公司還想幫他那一秒十六鍵的速度申請列入健力士世界紀錄大全,Maksim堅決反對,才終於作罷。

面對這一切不是古典音樂家應有的待遇,起初Maksim還是有點茫然。2003年他在香港一個商場作全球首次公開演出,一曲終結,妙齡少女興奮狂叫。Maksim望着她們,大惑不解,還問經理人她們在叫什麼。「我花了好些時間才明白自己原來處於流行音樂的位置。」後來這批妙齡少女成了Maksim人生中第一班粉絲。

現在他已習慣了尖叫和音樂會上的大銀幕、乾冰、激光,以及跨界音樂的特殊演奏模式。「彈古典因為可以控制快慢,所以有好多變化,這正是反映樂曲之美的關鍵。」他說。「但彈跨界音樂你必須完全符合節拍,所以它比古典音樂其實簡單得多。」古典愛好者攻訐Maksim令本來複雜奧妙的古典樂變得淺薄容易。Maksim 說這些人根本不理解,古典與跨界音樂完全是兩個世界。「其實在音樂界,你要明白永遠會有人討厭你。這與古典音樂無關,流行樂和搖滾樂都一樣。我的經理也常叫我看開一點。我做我的音樂,為的是懂得享受它的人而不是討厭它的人。」踩入跨界音樂領域之初,他曾找他的古典老師,問他們自己有否「誤入歧途」。可就連最保守的俄國樂派老師都贊同他,說能向年輕人推廣古典音樂,有何不可?於是Ma ksim也就放心幹下去。

他的觀眾一半以上小於三十歲。Maksim說,如果觀衆能因為他帥購票進場,那正好可以向他們推廣古典音樂。

所以對他而言,跨界音樂不是商業包裝,只是吸引公眾接觸古典的一種手段。

「我永遠不會玩像Moonlight Sonata 這種已經做得太爛的音樂。」他說。「古典還有很多漂亮但不為人知的作品,我得把它們介紹給公眾。」

古典音樂永遠是常數

Maksim要做公眾走入古典世界的大門,他確實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成功。「有些國家的年輕人本來從不聽古典的,但今次我玩跨界音樂,他們來聽了,下次我演奏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號鋼琴協奏曲,他們還會來。」簽名會上,總有爸爸媽媽排隊,走到Maksim面前說:「謝謝,因為你,我的孩子聽起古典音樂來了。」「如果一個人以前聽跨界音樂,現在聽古典,我便算是成功了。」他說。大約五六年前,他已經不記得是在哪個國家,曾經應邀出席過一個名為Maksim competition的鋼琴比賽。從來沒在音樂學校上過課的孩子,苦練下無師自通Bumble-Bee,技術令Maks im本人也目瞪口呆。

「作為一個古典鋼琴家,最滿足莫過於在以自己命名的比賽,看着古典音樂在年輕人間傳承下去。」他總是以古典鋼琴家自居。他一再重複,「基本上我是一個玩跨界音樂的古典音樂家」。

剛出道的時候,他說自己總是很忙,一天練習八個半小時,所以沒有計劃生兒育女的事情。十年過去,如今他的女兒已經七歲,名字Leeloo醒目地紋在Maksim的手臂上。有了孩子,Maksim也懶得離家,每年只在初春秋末巡迴世界演出兩回,其餘時間在家當好爸爸。我在他的履歷上讀到一句話,說他現在練習已不再像以前那樣勤密。Maksim聽了,徒然變色,連忙問:「在哪裏看到的?有這樣的事?」我說,在你的官方網站噢。三番四次確認後,他打個哈哈,笑道因為不想要那種千篇一律的死板履歷,所以特意找來一個英國記者撰寫。原意只是想讓履歷變得有趣,沒想到他竟會這樣多嘴。

「練習多少,得看我在準備什麼音樂會吧。如果是古典音樂會,特別是與管弦樂團合作,我會一天練八個小時的。」他主動談起2010年獲華沙的Chopin Society 邀請演出,慶祝蕭邦二百歲生日。那是他「極大的榮耀」,為此他練習得非常賣力。與之相反的是跨界音樂會,「很明顯我不會為此練習太多,因為它比較容易」。

「我看不見自己二十年後還會彈節拍強勁的鋼琴。」他徐徐道。今年Maksim三十七歲。儘管答案已呼之欲出,我始終還是要問他那條「阿媽同女朋友跌落海救邊個先」的問題。

「現在我兩方面都喜歡,但假若要我選,我會選古典音樂。它永遠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常數。」倏地,彷彿那「乓、乓、乓」的跨界音樂如漫天炮火之聲,而Maks ism兜兜轉轉, 又回到了Sibenik 音樂學校的地牢,回到他那潔淨無瑕的古典世界。

▌Maksim小檔案

Maksim Mrvica(讀音marvitsa),鋼琴家,1975 年5 月3 日生於克羅地亞的中世紀小鎮Sibenik。母親和父親皆對古典樂一竅不通。八歲在朋友家首次接觸鋼琴,九歲開始學習,師從MarijaSekso,同年作首次公開演出,十二歲首次在正規音樂會登台。十八歲在克羅地亞的Zagreb贏得首個音樂獎項,後在當地進修音樂,師隨VladimirKrpan,二十三歲轉到匈牙利首府布達佩斯的F r a n z L i s z t C o n s e r v a t o i r e 學習, 並贏得魯賓斯坦國際鋼琴大賽首獎。二十五歲在巴黎跟隨Igor Lazko 學習,二十六歲贏得龐拓斯鋼琴大賽首獎,同年Mak sim認識著名音樂經理人Mel Bush,開始走入跨界音樂的世界。Maksim 首張專輯為1999年的Gesture 。不過真正令他成為世界巨星的,是2003 年的專輯The PianoPl ayer 。其後他平均每年推出一張專輯,最新作品為去年的Appassionata。

撰文:楊天帥 攝影:郭錫榮gyeung@hkej.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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