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李國威：誰知道民主背後犧牲了多少？

2011-03-09

導演李國威：誰知道民主背後犧牲了多少？

有劇作家曾說，搞藝術，思想比觀眾高太多，難免孤芳自賞；比觀眾低，又過於膚淺庸俗。

並排也不行，否則彼此也是原地踏步。最好是僅高於觀眾一點點，如此才能引導觀眾開發新大陸，收靈機一觸、當頭棒喝之效。

Death and the Maiden （《不道德的審判》）原是智利劇作家Ariel Dorfman 的舞台劇本，1994 年《鋼琴戰曲》名導演波蘭斯基把它改拍成電影。今年，此劇成為香港畫劇團的壓軸節目，由客席導演李國威翻譯並執導，將於本周六（3 月12 日）起在香港藝術中心上演。

李導舞台創作經驗豐富，曾憑《三姊妹與哥哥和一隻蟋蟀》、《在天台上冥想的蜘蛛》、《大汗推拿》及《藝術》四度獲香港舞台劇最佳導演獎。他處理《不道德的審判》之能力，我毫不擔心。讓我忐忑的是，終日高呼民主的香港人，受得了此劇嗎？

質疑民主很危險

「質疑這件事（民主），確實很危險！」導演說。

《不道德的審判》講述政治犯Paulina 曾在獨裁政權下被秘密警察囚禁、拷問、虐待、輪姦。後來高壓政權瓦解，Paulina 與丈夫Gerardo在鄉郊定居。Gerardo 受新政府任命，公開調查前政府暴行。然而由於種種政治原因，Paulina的冤屈不獲受理。

「既然制度無法發揮作用，就要靠自己。」李國威如是說。一夜，Paulina 認出送丈夫回家的醫生正是當年帶頭強姦她的人。這為她提供了一個寶貴機會：行使私刑，對醫生進行反秘密審判。

「道德與不道德的議論，從此產生。」較之於一面倒的、憤怒的批判， Ariel Dorfman 傾向客觀探討何謂道德的問題──或許這正是劇本吸引李國威的原因。李導的處理手法也是冷靜的，盡量不摻進個人觀感。為此，李國威特別安排了兩位演員於不同場次擔當丈夫Gerardo 的角色。

「丈夫的心理，我們討論得最多。」李導演說。「他一直反對妻子行私刑，但箇中原由，有幾多是因為他愛妻子，不想她犯錯？有幾多是想拯救醫生？他是想維護民主社會，還是維護自己的事業？」李導演說，飾演丈夫的兩個演員性格不一。

「一個理直氣壯，另一個則喜歡思考。」因此，他們與劇中其他角色擦出的火花，也有着不一樣的顏色。只是觀眾如要體會，恐怕要連看兩趟演出了。

港人以自己為先

對照香港，李國威認為現時社會風氣與劇中描述的，頗具相似之處。

「高舉民主旗幟，人人都覺得好。這是很簡單的事。」他說。「然而並不是誰都能警覺，民主背後自己要犧牲多少。」現時社會中部分爭取民主的運動，令李導有「打着紅旗反紅旗」之感。「民主？有權力時你好似比別人更獨裁啊，有你講無人講。」一如Paulina 手持武器，面對被綁的醫生，她會做什麼？弱者與強者身份對調，誰敢說不會重蹈前人覆轍？

李國威說，社會中有些人，很能借公義之名煽動群眾， 「特別是現在有互聯網，要帶動一班人做某些事，比以前容易多了。」抵抗煽動，不被高吭的理想標語蒙閉，需要冷靜客觀的頭腦。Ariel Dorfman 做到了，李國威做到了，觀眾不知行不行。

李導演，信不信有「民智」這回事？

他略一遲疑，打了個「哈哈」，說： 「我又不敢說懷疑民智，驚出街被人打死。」如是我想，無論誰說了什麼話，也不怕出街被人打死、不怕被人詛咒生癌的社會，才叫真民主，大概罷。

楊天帥gyeung@hke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