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2日 星期日

港樂總指揮迪華特 奏響知天命的人生樂章


2011-07-08

港樂總指揮迪華特 奏響知天命的人生樂章

中國古籍《論語.為政.第二》:「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香港管弦樂團藝術總監兼總指揮迪華特今年七十。翌年,他將完成在港樂的最後一個樂季。

「我想這會是我最後一份重要樂團工作。」他曾如此說道。

在一電視訪談中,他提到Noblesse Oblige。此二字是法語,中譯不妨成「知天命」。

「我有一個十歲大的女兒,她很有音樂感,也很聰明,只是討厭練習(大提琴)。」訪問中,迪華特常把話題扯到家庭。

「我教她Noblesse Oblige,有能力便有義務。」迪華特以提升樂團水平的能力聞名於世,有「樂團建築師」(Orchestra Builder)之譽,但他卻不認為自己的Noblesse Oblige在於「建築樂團」,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而培育樂團成長,據他所言,只是其天分與知識的一點「小分享」而已。

志於學

艾度.迪華特(Edo de Waart)生於1941 年6 月1 日的阿姆斯特丹。

十三歲某日,父親帶他到皇家音樂廳管弦樂團(Royal Concertgebouw Orches tra)看演出。坐位在樂團背後,正好與指揮Josef Krips 面對面。那一天,迪華特找到了自己的終生職業。

在Sweelinck Conservatory 學過鋼琴、雙簧管及指揮的他,二十一歲畢業,翌年獲聘為皇家音樂廳管弦樂團雙簧管聯合首席。

對初出茅廬的音樂家來說,這已是一份很不錯的職業,但迪華特僅做了一年便放棄,毅然赴紐約參加米卓普羅斯指揮大賽(DimitriMitropoulos Conducting Co mpetition)。他不滿奏雙簧管時得吹吹停停,無法盡興;不如指揮,從頭到尾舞動指揮棒,全身浸淫在音樂中。當然,指揮席偉大的地位也是吸引他的一大原因。

指揮大賽最重要的獎項,是紐約愛樂樂團助理指揮的一年合約。也就是說,勝者可隨指揮大師Leonard Bernstein 學習,這是千金難求的機會。迪華特抓緊此機會,開展其指揮家生涯。

學習的過程,至今仍未止息。

「卡拉揚說過,你得花二十年去成為指揮家,如果要做出色的指揮家,更要用三十年。他說得不錯,僅演盡所有出色曲目一至兩次,便要十五到二十年──貝多芬、馬勒、布拉姆斯、舒伯特、舒曼、德彪西……」「我現在七十歲,做了四十五年,要學的仍有很多。我演過很多場音樂會,但人們的反應,沒有一次相同。我的工作是無止盡的,而且必須持續學習,常存好奇之心。」「即使現在,我每天仍學到很多。我在樂譜中發現太多前所未見的,透過樂手聽到許多未曾聽過的。我想,我的音樂永遠不會完全成熟,直到我逝去為止。」

學立

1973 年, 迪華特三十二歲, 在Rotterdam Philharmonic Orchestra 首次擔任音樂總監。他形容其後的二十多年間,一切來得太快,機會來得太多,他彷彿一個勁兒追自己的影子。那時的迪華特,還未夠聰明(或未夠條件)對如雪花飄至的演出邀請說不。他怕一旦說不,人家就不再向他招手了。

三十六歲時, 迪華特成為SanFrancisco Symphony(SFS)的音樂總監,那是他最忙的日子。有時候,SFS 一星期演出四天,休息一天,綵排兩天,周而復始,要持續四五個星期。高水準的樂團、頻繁的演出,加上前任指揮是大名鼎鼎的小澤征爾,年輕的迪華特幾乎沒有喘息空間。

八年辛勞,讓迪華特「長大成人」。離開SFS 後,他先後任職八個樂團及歌劇團的總指揮或總監,每個任期不出八到十年,港樂也不例外。然而只有一個樂團特別「得寵」,那就是荷蘭電台愛樂樂團(Radio FilharmonischOrkest, RFO)。

「這情況確實罕有。因為無論指揮家抑或樂團,相處了十五年,都會不禁想:『OK,你走啦,我真的見你見得太多了。』」他說。

「但我每年在RFO 演出十八到二十場,甚至比在港樂更多,卻仍不覺厭倦。」「我很喜歡那個樂團。我們一起經歷了許多,起初很難熬下去,其後才逐漸好起來。」迪華特現時是RFO 的桂冠指揮,每年可以演出三周。「RFO 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港樂意義又如何?

「很難說的。我在RFO 時,也沒能察覺它有多重要。」「人只有在失去時才會知道他曾經擁有什麼。」無論如何,自稱為Lucky Happy Man 的迪華特,對五十年前的選擇,毫不後悔。他對指揮的工作,永遠懷有感恩之情。

不惑

訪問音樂家,必問的是:你認為自己最受誰的影響?

然而很少人能具體答得上來,通常都是「很難說」或「很多人」。不過迪華特對此可謂一針見血: 「馬勒與貝多芬是我生命中的兩支巨柱。」他在港樂最後一個樂季,便以前者的《大地之歌》開始,後者的第九交響曲作結。迪華特說,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的末章《快樂頌》,是他指揮生涯的寫照。

馬勒雖是貝多芬的忠實擁躉,然他也曾經重寫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迪華特笑言,只有巨人如馬勒才敢如此斗膽, 「他的自我(Ego)就像月亮一樣大。」較之於馬勒,迪華特的自我則小得多,最少比Bernstein要小。

迪華特說過,他的師傅自我甚強,甚至會考慮個人風格先於作曲家的原意。「我不會說我沒有自我,但一定不能大過作曲家。

我沒有興趣告訴大家艾度.迪華特心目中的柴可夫斯基應當怎樣演。」反之,「布拉姆斯在想什麼?柴可夫斯基寫這支曲時有何感覺?」才是迪華特窮一生反覆思考的問題。

「(改寫貝多芬)馬勒還可以接受,其他人呢……嘿,最好不要搞了。」

知天命

迪華特的指揮方程式很簡單:努力+回歸根本。前者不講自明,後者旨在強調技巧的重要性。樂手須有技巧,方可奏出情緒。

上述無疑是知易行難的。世上指揮有很多, 但不是誰都能贏得AustralianCen tenary Medal, 或是Honorary Officerof the Order of Australia 和Order of theDutch Lion 等頭銜。「他們給我這些,我很高興,但不會掛(獎項)在牆上終日望着,事實上我連它們在哪裏都不知道(說到這裏,他似乎意識到此話不妥)雖然不是『遺失』了──儘管那是很好的獎勵。」迪華特已不須靠樂團發展其事業。

如他所言,所有他想演出的地方,他都已經演出過,他的事業早已成功了。

「我現在注重的,只是音樂會的好壞。

當我謝幕時,我是否為自己與樂團感到光榮?」音樂質素才是一個指揮家的最終責任、目標、理想。名譽地位,甚至「建築樂團」,較之於音樂質素,都不重要。這是迪華特的Noblesse Oblige。

楊天帥gyeung@hkej.com攝影:黃俊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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