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4
馬屎埔音樂會 —用音樂歌頌╱哀悼香港田園情懷
你喜歡投資,很好;你喜歡有會所和尊貴入口的豪宅,很好;你喜歡錢,很好。真的很好!在香港這個自由社會,找到自己的夢想,努力實現,有什麼不好呢?
不好的是有人不愛投資,不愛有會所和尊貴入口的豪宅,不愛錢,只愛耕田,卻無田可耕。
不好的是香港這個自由社會,原來建立在農夫那破碎的簡樸的夢想之上。什麼叫努力就會成功?
農夫如何努力,農田還是要連根拔起。
所以,我們要唱歌。
清晨坐港鐵去粉嶺,轉56A 小巴,在綠悠軒下車。對面便是馬屎埔村。其實綠悠軒本來也是馬屎埔村,十二年前剷去綠油油的草皮,用石屎建成七幢高樓大廈,成為那榮獲「私人物業最佳園林大獎」的綠悠軒。
入村,赫然看見一頭大棕熊正在掰豆角。大棕熊是一個叫俊彥的青年,二十六歲,三個月前才開始在村裏的馬寶寶社區農場耕田。
「冬天日照時間短些,可以兩點開工!」說罷,他豪氣一笑,聲如熊叫。
願農商共融偉恩和Sandy 是11 月14日馬屎埔村音樂會的發起人。
她們不是村民,也無政治背景,只是平民兩個(所以大家就不要抽她們的水)。
「一個國際都會,市民卻連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都沒有。」個子小的偉恩話聲也小,但語調堅定。「一味只講商業、金融,連那麼一點點農耕生活都不肯容納,難道個個也非要做朝九晚五,把生命獻給大財團不可嗎!」「政府成天強調的共融,意思是包容人的許多可能性。現在卻不是這樣,全部都要樓,村一定要走。
」Sandy 也道。「試想想,逼一個炒股票的人耕田,他會快樂嗎?」
* * *
大棕熊俊彥領我遊村。「因為之前菜園村的事,識得一些朋友,知道馬屎埔村有田耕,就辭工過來做。」他說。
「打工仔呢,只是公司的一顆螺絲釘。」他說。「但耕田不是這樣,耕田是自己完成一件事。從翻土播種到收割賣菜,都靠自己完成,感覺踏實多了。」「那麼你是打算往後的日子都當農夫囉?」我問。
「那我倒還沒想清楚。始終我對耕田還沒能十分掌握呢。」他說。如果大棕熊想當農夫,我希望他能夠一直當下去──他看起來很合適。
走過幾片翠綠的田野,倏地數間拆了天花、玻璃窗全被打破、外牆破舊得七零八落的石屋映入眼簾,屋旁雜草高高叢生。
不喜歡被抬「其實馬屎埔村村民遭逼遷,已經有十幾年了。」Sandy 告訴我。
「地產商把已收購完成的房子打爛,卻又不整棟拆走,把村子弄得荒涼到不堪入目。」菜園村事件中,Sandy 也有參與立法會門外的靜坐。「不過集會到最後總是被人抬走。其實我們不喜歡被抬,激進抗爭不符合我們的性格。」「所以我們搞音樂會,既輕鬆又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無論是想參與護村運動,抑或想親近大自然,甚至只想看看田看看村,都可以參加。」音樂會當日,演出樂隊單位有「在草地上」、「夏日浪漫」、「Relaxpose」、「咖啡因公園」、「Ketchup」、「那年夏天. 寧靜的海」與「TheEvening Primrose」。此外,還有雄仔叔叔和村民講故事、藝術裝置展及跳蚤市場。演唱曲目包括各樂隊的原創歌曲與六十至八十年代舊歌。
在草地上選了曾路得的《風裏的繽紛》和露雲娜的《檸檬可樂》。
「呃,兩首我都未聽過……」我坦白道。
「《風裏的繽紛》來自《文仔的肥皂泡》,《檸檬可樂》……就是來自《檸檬可樂》。」在草地上的阿銘說。
「兩齣都是八十年代新浪潮電影。那個年頭的東西好有人性,現在都沒有那種味道啦。」Sandy 也說,以前一事一物都比現在漂亮。「巴士站、招牌、髮型,什麼都比現在好,連港姐都美麗過人。」她說。「可能是因為以前經濟不好,手作技藝很重要。
現在什麼都講科技,無演技都可以做演員,一切感情都沒有了。」
* * *
來到農場,大棕熊信手捧起一把泥土,說黏性不夠,表示土質過瘦,要多施肥。
和煦的陽光照在一排排的菜心上。「這裏是搞有機耕作的,不可以落農藥,所以有些菜葉都被蟲蛀啦,哈哈。也有些是雀鳥偷吃的,從葉的破口可以看得出來,你看你看。」大棕熊說。
前景是偌大的一塊農田,遠景是高樓。雖然有點煞風景,不過我不會想要去炸掉那些大廈,因為媽媽告訴我,拆人家的房子,是不對的事。
大棕熊說,每當周末他們在田裏工作時,會倏地跑來一家幾口,在附近的荒地默默開田。「他們住在對面(綠悠軒),大概是當做家庭樂活動罷。」「不會被地產商趕走嗎?」「嘿,趕什麼呢,都無人知他們幾時會來!」村子沒了,大概住綠悠軒的居民也會覺得很可惜。
無力阻拆村
「新界東北區三合一發展已通過兩次諮詢,第三次會在12 月。如果連第三次都通過呢,事情就無法挽回了。」Sandy 不無可惜地道。
「講真吖,其實我們根本什麼都改變不了。」在草地上的Mable 說。
「或許放眼將來罷。最少這個音樂會可以稍微提高公眾對農業和散村的關注。
以後再遇上類似事情,可能可以扭轉局面。」The Evening Primrose 的Micchy 說道。
「我覺得,我們根本就不是想刻意改變什麼。改變終究是自發的,就好像人會放屁……」阿銘邊說邊摸摸自己的屁股。大家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過後是一陣沉默。
「我不是什麼領袖。既無這樣的能力,亦無這樣的野心。」鈞說。「不過我想,村民們只要知道有人站在他們一方,已經會好開心。」「嗯,就算最終什麼都沒做到,單是在農村的一片草地上,唱歌識朋友,都好開心呀!」Mable 道。
gyeung@hkej.com楊天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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