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1日 星期六

老漁民︰大家都叫我做冼德來!


老漁民︰大家都叫我做冼德來!

「我哩,就叫做冼德來。」鏡頭中穿着熨筆直的粉紅色恤衫的來叔有點不自在。「大家都叫我做……冼德來。」來叔是WWF(世界自然基金會香港分會) 「氣候見證人」影片的五位主角之一,以香港資深漁民身份講述氣候變化對其生活的影響。看過影片,我覺得他很親切,很有「爸爸feel」,所以邀他做訪問。

四代捕魚終生為業

訪問定在上午九點半的西貢。我已不記得多久沒去過西貢了,所以打算早點出門看海。

八點半的西貢,茶樓滿座,皮膚曬得黝黑的婆婆、伯伯坐在碼頭附近,吹風、等客。我在海邊喝茶, 吃8元三隻雞包仔。

來叔準時到。六十四歲的他,強壯的身體比港男更為貨真價實。

來叔七歲開始捕魚, 「父親、阿爺、太公,四代都捕魚。」「三十年前,香港好多漁民。筲箕灣、西貢、吐露港,好多漁船。」來叔說。「以前做漁民,生活很不錯哩!」小時候的他沒有家,只有船。1962 年溫黛襲港,他面對橫風橫雨亦只能待在船上,但捕魚收入不賴,最少夠他攢錢購屋置業。

今日來叔家住西貢,在塔門有魚排。「工作日下午三點半出海,落網,一直到六點半開始車船。車十五分鐘,然後起網。」「車船」是什麼意思?我問。「架船郁……」來叔一時給問啞了。我想了想,問: 「行船?」「對,是行船。車船準是鄉下話,對不起。」來叔一副很抱歉的模樣,反倒是我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來叔教路,海魚肉質較鬆,味道較鮮甜、有魚味,價錢雖比養魚貴,但好吃得多。「不過現在漁民相當難做。魚少了,汽油又貴了,賺的愈來愈少。」他說。「以前整個塔門都是漁船,有近百戶,現在只剩十多戶。」

海水污染收入減少

污染的海水令魚群缺氧致死。來叔說,每年海面上也會有十數天出現大片咖啡色污水。今年更嚴重,情況長達兩個月。

污水浮在海中心,頂多也只避開不在那處車船;要是污水浮到魚排,排中魚便會死去。來叔就曾經試過一次,整整一排墨魚全部死光,血本無歸。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賭自己運氣吧。」來叔的工作夥伴只有他妻子一人,漁船只是小型舢舨。每個月生意額約10000 多元。成本呢?

「汽油4000 多,魚網易壞,一個月要換兩次,3000 元一次。」那豈不沒得賺?

「夠我們兩公婆生活吧,想要儲錢,當然不可能。」我想, 這可以稱為「失敗的business model」、「不sustainable」或者「不符合economic benefits」。

也因此,來叔的子女全部上岸了,無人繼承父業。

代代相傳的漁業消失,香港由漁港變成「樓港」、「股港」、「數碼港」、「紅酒港」,海中的垃圾令海底泥土發臭── 「臭港」。或許這就是我們理想中的香港罷。

要是能夠選擇,來叔也會選讀書,不做漁民。無奈家貧,那時候的香港,家貧真能餓死人,不似現在,最少政府有綜援,大家爭拗的,只在數額多寡。

「要是發達,還會繼續幹下去嗎?」我問。

「不會不幹,只是幹少些吧。」來叔道。「不過怎會發達呢,一定不會的,發夢就有。發夢機會好大,發達機會好微,哈哈哈!」冼德來說。

今日的來叔依然活在過去的香港。他的香港,人人腳踏實地。

楊天帥 gyeung@hkej.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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